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抗战尖兵 > 第十九章渔阳颦鼓动地来之二
      卢沟桥的枪声传来,西北边防区群情激愤,呼延兰绮所在的秦风日报在第一时间转载了北平独立撰稿人方大曾的报道:

      十日清晨,战争既停,记者乃骑着自行车赴卢沟桥视察。由广安门通卢沟桥的大道,已于去年此时修成了很好的汽车路。路之两旁尽为农田。时已仲夏,田野亦显得特别美丽,经柳行村、小井村、大井村,市集都相当热闹,战事似已完全成为过去了。路上遇到了一部军用汽车,里面还载着一具尸体和三个伤兵,他们属于冀北保安队,昨晚接防宛平县城后,日军又行背约攻击,哪知我们的保安队,是与二十九军一样英勇,这种无信义的行为,并未收效,不过保安队却也牺牲了几名英勇的兄弟了。

      日军虽云撤退,但是仍在平汉路丰台的岔道的沙岗底下搭着四五座帐篷,到卢沟桥的公路,须经过这条岔道的一个涵洞,有两个日军在涵洞口上放哨。我经过这里的时候,被日军截住。日本话我不懂,但是我了解他是问我的名字,我就给他一个名片,随着我就被引入他们的营地。

      在我身旁,最引起注意的是我的照相机。一刻钟之后,找来了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兵士,开始了对我谈话。因为知道我是欧洲报纸的记者,所以对我非常客气。他们先疑我为中国军的高等侦探,理由就是新闻记者没有勇气到日军方面来,然而由于我的态度自若,这个猜疑也就消除了。

      一会儿,见他们又紧张起来了,并且来了一部载重汽车,随着几个兵士忙着架设电话线,非但无撤兵的行动,反而又如临大敌的样子了。

      一小时后,我被放行,穿过涵洞再行了一里许到宛平城下。这一带寂静无人,正是战场地带,伤亡的兵士想必都已由双方运回了,只剩下一匹死去的骡子,肚肠还流露在腹外。城角上飘着一面停战的白旗,城上有几个保安警察在放哨。

      宛平县只有东西两个城门,东门是紧闭着,要从北边绕过西门才能进去。城门开了一半,警察领我到警察局,蒙一位于巡官陪同到各处拍摄战迹照片,并以事态之详细经过见告。时间已是正午,记者正在警察局,忽然听到了两个消息,都是前方哨探用电话报告来的:第一是日军四五百人又从丰台出动,向卢沟桥进行中;第二是大井村又被日军占领,我方派驻修理电话线的工人被阻回,局势转紧。日军吃了这次的大亏之后,是不甘心的,而且对于他们原来进占卢沟桥的计划是相悖的,所以暂时的议和只是缓兵之计,现在援兵已到,又来准备报复了。

      卢沟桥的形势

      关于卢沟桥的记载,七月十八日大公报的“星期论文”中有一节说得很详细,兹引于下:“卢沟桥在北平西南,距前门十五公里,属宛平县。民国十七年划北平为特别市,宛平县治移设于此。石桥起于金代,《金史河渠志》称大定二十七年(即宋孝宗淳熙十四年,西元一一八七年)建石桥,明昌三年(即宋光宗绍熙元年,西元一一九零年)成,赐名广利。桥当南北道路,行人使客,往来络绎。马可波罗游记,盛称此桥之宏大,可容十骑并列,(引者按:欧美人名此桥曰马可波罗桥。)桥两旁石栏石柱,所镌石狮,雕刻极精。近人游记多详载之……因水溢桥圮,明清二代屡加重修,又以密迩燕京,置城防守(引者按:今之宛平县城,原名为肥城。)石桥长六十六丈,为虹十有一孔,新建之铁路大桥在石桥之北,相距约半里,长度九四零公尺。”

      打开北平地图一看,丰台、通县、南口、卢沟桥分据北平四面,东、南两面的通县、丰台,已成为日本的军事根据地;北面的南口,为平绥路的咽喉,事实上这地方已属于冀东伪组织之昌平县,日军可以随时由古北口进军而扰乱平绥交通。这样看去,北平已入于三面包围的形势,只剩下西面的卢沟桥算是平汉路交通的要道。如果说我们要开展一个收复失地的战争之时,无疑的平汉路将成为主要的军运路线。平汉路在抗战中重要,不止是军略上的,而且还相关着中国西北的一大部分的抗日生力军,这一部分的力量要向抗战前线上调动时,自当借重于平汉路。而日本急于伸展其势力于平汉路上者,其目的之一,自然也是想以先发制胜的方法,对这“危险的将来”下一个准备工夫。

      日军看中了卢沟桥这地方,原非自今日始。从去年的“秋季大演习”以来,驻在丰台的日军,即以把卢沟桥造成“丰台第二”为中心的任务;无奈强硬的二十九军,永远是毫不让步。日军演习部队为了要到永定河西岸去,曾和二十九军发生过无数次的争执,但终于还是没有允许他们越过卢沟桥。绥远战争后,日本企图从侧面入手,积极鼓吹沧石路之兴建,沧石路果能成功,则卢沟桥的重要性自当降至于零了。然而这个企图并没有若何成果,于是以武力夺取卢沟桥的准备即入于必行的阶段了。自然卢沟桥事件之爆发,亦不免含有某种人事方面的错综成分(如公敢先生在二卷二十八期申报周刊上的通信中所分析的),但更重要的,还是应当从侵略者之整个进取步骤中去求得了解。

      卢沟桥之所以比丰台重要,是由于它不只为交通要道,而且还是一个从历史上就早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好战场。假设一个全面的抗战发动起来,我们的战略一定相当复杂。但仅就保卫北平这一点说,卢沟桥将成为我们进军的要路,永定河把这里划好了一条防线,它的东岸包括着宽广的平原,正是日本认为最理想的地方,他们若是得了这块地带,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正惟其如此,所以我们必须固守卢沟桥,为我北平的生存留着这条唯一的气管。

      长辛店巡礼

      记者在宛平县工作毕,即登卢沟桥西行,我军此时已在桥之西端,桥头满堆沙袋。守军盘问我,我说是从北平来的,他们很兴奋。又问我:日本兵撤退了没有?我即据实告以并未撤退,且正在增援中。听了这消息之后,兵士们都感觉极愤恨。

      我站在卢沟桥上浏览过一幅开朗的美景,令人眷恋:北面正浮起一片辽阔的白云,衬托着永定河岸的原野;伟大的卢沟桥也许将成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发祥地了!

      从卢沟桥到长辛店只有五里,该地为平汉路北段的要站,机厂、材料厂都在这里,居民有七千户,百分之七十都是平汉路上的职工,因之同时也是个工人区。

      在一条街的尽头上,排列着阵亡兵士的尸体,正在被一个个的拍照抬埋。说也很巧,事变发生的那天,北平某木厂有一批订货由铁路运来,计木板四十吨。此项木板因战争阻于此,于是恰好就被军队出价买来,赶制了棺材。中国人对于保全尸体是很重视的,这次为国牺牲的健儿们,可瞑目于九泉了。军队中以四毛钱一天的工资招募了本地的老百姓做抬埋工作,老百姓都很勇于服务,军民间的感情非常融洽。休息的时候,兵士还把自己的香烟分给他们共享。

      围着尸体看热闹的人中,有一个就说:“直奉战时,在长辛店打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死这样多的人啊!”又一个说:“死的那个连长他太太才十八岁,就住在这个街上,昨天看着棺材埋了之后,就坐火车回娘家去了,大概许是保定府的人。”

      街头扶轮小学的童子军,打着一面小旗向各商户宣传募捐;商会特做了十几担绿豆汤,背了好些烟卷糖果,由一大排人排着队往卢沟桥去劳军。长辛店的民众都活跃起来了!

      南下、北上的列车全止于此,所以长辛店反而更是热闹。一列伤兵专车正要开往保定,列车的最后一辆车,躺着守卫宛平县城的营长金振中,他的腿部被炮弹炸伤了。长辛店的“员工慰劳团”带来大批慰劳品,挨车分送给各伤兵,金营长得的东西最多,但随后又命令他的传令兵把这许多东西转送给各车里的许多同难者。

      卢沟桥事件发生后,新闻界之到长辛店来者,尚以记者为第一人,故很快的这个消息就传遍全站了,因之在工作上得到各方面许多的帮助。

      下午四时,赴驻军团部去访吉星文团长,他是这次战役的直接指挥官,我们会面时,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电报,同时很匆忙地对我说:“前方很紧,日本兵恐怕又有新的动作!你从北平来吗?不要回去了。”

      记者辞出后再回到街上时,消息越发紧张了。一座高坡上,机关枪架在那里,路上的人多往家里跑。车站东边的商店,因为临近河边,所以也纷纷上了门。无疑的,卢沟桥又在对抗了。记者以发稿关系,又必须当日返平,但战争既又复起,卢沟桥自然不能通过,不得已乃沿永定河西岸绕道门头沟路线返平。

      这条路正是我军沿河的一道防线,所以要经过好多次守军的盘问,但每次留难之后又必很客气的说几句道歉的话,表示“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这条路很少有人走,所以我这不速之客颇易引起他们的误会;我又曾遇到一个兵,从侧面五十米远的高粱田里跑出来,并立刻做卧倒的姿势用枪口瞄准我,喊一声“站住!”我停住,告诉他我的来历和去向,他才叫我离他很远的走过去,但是他仍用枪口向着我,直到我的背影在前途中消逝之后。我感觉二十九军的兵士每一个都很可爱,他们平均年龄都很小,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充满了天真活泼和英勇热烈的心,又何况他们都受过铁的训练,与强烈的民族意识的浇灌呢。

      离长辛店十二里,至卢井村,正是下午六时,隆隆的炮声从卢沟桥方向送来,激烈的战争又在进行着了。所谓“和平”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虽然我军为和平起见,已自动退至卢沟桥西岸,但是我好像有一个很坦然的心,相信二十九军绝对不会失掉自己的阵地。炮声一直把我送进了城,天色已黑,城门正要关闭了。

      日总动员以后

      随着日本的全国总动员之后,华北局势突转严重,平津一带无形中成了战场。宋哲元返津后和平空气虽然很浓厚,但是真正的局面还是外弛而内紧。及至宋自津返平后,卢沟桥及北平四郊又发了数度更激烈的战争。这些都是(足)以证明,卢沟桥事件不是那样简单就可解决的。

      十日下午开始的二次总攻,日军仍未能得逞,反而遭了比第一次战役的更大的损失,计两次战役死伤达二百三十名之多,而我军伤亡则为一百五十余人。

      二十九军在这次抗敌战争中,其悲壮热烈,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记得在日军二次进攻的夜里,我军有一排人守铁桥,结果全部牺牲,亦未退却一步。及后援军赶到,始将铁桥再行夺回。一个伤兵告诉我:他在那天参加夺桥的战役,他冲到日军的战壕里,把一个敌人用刺刀扎死,没有把刺刀拔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一个敌人把他左背刺伤;他就放弃了枪,右手从背上拔出大刀,立刻把刺他的那个敌人斩去半个头,并且接连着还杀伤两个敌人。这时他腹部又受了另外一刺刀,他觉得够本了,就跳出敌人的战壕跑回来。他还说:弟兄们将敌军打败后,还拼命的追杀过去,集合号也不能把他们集合回来,结果还是官长们亲自把他们叫回来的。因为我们有命令:只死守,不进攻。但这种情形好像猎犬追赶兔子一样,是一件无法抑止的行为!伤兵们每人都有两处以上的伤,可是他们都很满足自己已经够本了。

      刚愎自用的日本少壮军人对于这两度战役的败死,自然是绝不甘休。“倾巢来犯”的形势由此造成了。于是北平的西南郊已完全布满了日军,野蛮的暴戾行为发作起来。关外调来的军队,对于怎样向中国大众施逞其淫威,经验当然丰富。农民们被强迫着割平自己的庄田,不止此也,割完之后,还被活活的埋在地上,只留一个头在外边,等他们慢慢死去。至于妇女们所遭遇的命运,更不忍想象了!为什么我们不立刻动员,把这些惨无人道的野兽赶出境外呢!

      经过了这样一个惨酷的“和平”阶段,从十九日夜间,日军又向卢沟桥作第三次的进攻,虽然这次战役,日军多了八辆坦克车和四辆铁甲车助战,但是结果都与前两次相同,只不过是战况较前更剧烈而已。二十日的早晨,北平有个谣言,说日方提出最后条件,限宋哲元正午答复;但是当日下午二时半起,日军又向卢沟桥施行第四次的炮轰。前三次的战争,都是在夜间,独此次是在白天。迄下午五时,炮火暂停,但七时许又开始,直轰到天黑才止。七百多个炮弹落在宛平县城内,一切房屋全部被毁,居民死伤遍地。长辛店方面也落下炮弹九个,战况之烈可以想象。但是我军阵地仍然毫无变化,当时北平曾盛传卢沟桥已失落日军手中,但我确信卢沟桥决不能失守,理由就是二十九军绝不会败于日本,昨日如是,今日如是,明天当仍然如是。

      战争空气由于这次的炮火变得突然紧张,大概全国的民众都确信一个全面抗战将要开始了吧,美国几家著名电影公司的新闻摄影员,中央电影厂的技师以及国内的几位著名记者都纷纷赶到北方来,然而局势反趋沉寂下去。现在,平汉路的客车已经通到北平来,据说一切均已和平解决,双方同时将军队撤回至相当地点了,今晨——廿三日,我军已有三列兵车自北平开往涿县,而日军则只将占据铁道之军队撤退一里许,并且山海关方面还有无数日兵继续的开往天津,不知所谓“和平”之内幕究竟如何?

      也许这篇通信到读者目中时,更严重的局势又已经展开着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法子相信;同时全中国的民众也都没有法子相信:这次事件又和过去一样造成万分耻辱的结果。假若忠勇抗战的二十九军从北平撤退了,而这样大量的日军被容许长驻在华北,那么华北不是就等于伪满和冀东一样了吗?

      方大曾的这些报道是7月23日从北平发出的,基本上准确全面表述了普通民众所知道的信息。而为民众所不知道的是双方统帅部和政府高层的决策过程。西北边防军司令部通过自己的情报系统,总结了日本陆军大步流星走向战争的全过程。7月8日日本陆军大臣杉山元下令推迟老兵的退伍。7月11日日本内阁会议决定出兵,先期派出驻朝鲜的二十师团和关东军二个混成旅团增援华北,视情况从国内增派三个师团。7月12日香月清司赴任中国驻屯军司令,到任后立刻制定了作战计划,7月20日二十师团及二个混成旅团部署到位,包围了北平。

      呼延兰绮知道的公开信息是:1937年7月25日,日军第20师团一个中队以维修电话线路为名,侵占了廊坊火车站。中国驻军反复提出交涉,日军坚持不退,遂发生武装冲突。日军立即以第20师团第77联队和日军中国驻屯军一部在飞机和装甲车配合下,于26日晨向中国守军发动猛烈攻击。中国守军损失严重,被迫向东转移,廊坊即被日军侵占。

      7月26日下午,日军向中国第二十九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于7月28日前全部撤出平津地区,否则将采取行动。紧接着,日军中国驻屯军步兵旅团一部,于19时到达广安门,企图强行进入北平城,与中国守军发生战斗。到晚10时左右,日军一部进到城内使馆区兵营,一部退回丰台。

      7月27日中国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设立北平城防司令部,并发出自卫守土通电。

      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南苑的二十九军军部发起总攻,宋哲元、秦德纯等出走保定,张自忠成了冀察政务委员会的委员长,留平津与日本人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