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你们,你们全家……都要死!”
地上的阿虎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可是依然还在咒骂着,逐渐无神的双眼更是满满被怨毒充斥,像极了条死而不僵的毒蛇。
他的外皮实在太硬,众人猛砸了半天,还是没能让他断气。柳乘在一旁等了片刻,听着他怨毒的嗓音,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把剑借我用用。”
他问向苏茗,少女微怔,顿时明白的他的意图。
“我觉得,还是先弄清他的身份比较好……”
苏茗斟酌着措辞,玉脸露出抹犹豫。地上这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十有八九,背后定然有极大的来头。
而且,隐约听他提到了“玉京厉家”的字眼!
玉京——这座号称为仙都的修真者之城,一般修行者根本无法进入,饶是她苏家,也只不过是在城郊有片小块地方,属于仙都的边缘人家!
想到这里,少女沉吟片刻,再度柔声劝解道:“他杀了二狗王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若是他真的来自于玉京的世家大族,我们真的惹不起……”
她无法再说下去,对面的柳乘平静望来,眼眶却在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他杀了我兄弟。”
柳乘喃喃了声,清秀的脸庞突地扭曲,怒吼道:“我管他是来自何处!纵然是天王老子,我也要舍命拉他陪葬!”
“柳乘……”
苏茗樱唇微张,欲言又止,柳乘深深看了她一眼。
秋风撩人,暮色已深。
青衫被风翻起,微寒入体,却是霎时化为彻骨的冰冷。
虽说早就知道这个世道仙凡有别,修士的地位,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
但是接触了苏茗、苏弈还有韦玄真甚至许大川等人过后,他们的平易近人,他们的仗义扶弱,都让柳乘慢慢忽略了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界限。
直到今天,直到眼下,阿虎的草菅人命,苏茗的再三犹豫,都在冰冷的提醒自己:他们是修士,他们远远凌驾于凡人!
想想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简直天真的可笑啊可笑!
啪地一声,柳乘仿佛听到心里某些东西,正在不断碎裂。
心里一痛,他再也不想看到苏茗那种咬唇为难的模样,豁然转身之时,突地有种错觉——
也许……自己以后,将会与她形同路人。
迈出的脚步,顿时就沉重若千钧。
深深吸气,他咬牙再度前行。
“柳乘!”
背后响起苏茗的呼喊,他没有回头,三两步跨到阿虎面前。仙宝斋众伙计见他过来,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
“狗……狗东西!”
躺在地上的阿虎浑身血污,艰难地昂起脖子,咧嘴狞笑。
“砰!”
柳乘木然着脸,对准他的喉间,一拳轰下!
“咳咳……狗,狗东西……”
阿虎满口鲜血,狞笑不已。
“砰!”
“砰!”
“砰!”
一拳又一拳,阿虎已是气若游丝,柳乘依旧木然着脸,手下不停。
眼见阿虎的目光逐渐涣散,柳乘胸口的戾气阵阵翻涌,仿佛在为他欢呼。
举拳,落下,身后却响起道男子的沉声怒喝:“住手!”
柳乘没有回头,余光瞧见身侧青光一闪,却是苏茗替自己拦了一剑。
侧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人影正大步奔来,十来丈的距离瞬息便至。柳乘站起身,绷着脸地望向来人。
那是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眉目竟是与苏弈有几分相似。他抬袖收回飞剑,目光便立即落到地上阿虎的身上。
“果然厉家的玄黑衣奴!”
来人口中一声惊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抬头,目光投向柳乘,顿时变得有些冷厉。
“二叔。”
苏茗走上前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柳乘一眼,转头冲来人叫了声。
二叔?他就是仙宝斋天启城总舵的掌柜苏淳?难怪与苏弈眉目相似了,原来是他爹。
柳乘顿时弄清了来人的身份,脸色松动了几分。
“他是谁?为何在仙宝斋门口轰杀厉家这名玄黑衣奴?茗儿你不知道,玄黑衣奴是厉家精心培养的死侍,若是这名玄黑衣奴的死因牵扯到我苏家,我们将会承受厉家多大的怒火?!”
苏淳急声呵斥,嗓音中竟是透着股惊慌。
“他他是我仙宝斋的管事,叫柳乘……”
苏茗咬咬牙,硬着头皮替柳乘辩解道:“是地上这人前来闹事,还动手杀了两个伙计,柳乘他才……”
“什么!他是我仙宝斋的管事?!”
苏淳脸色大变,张大了嘴巴。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转头面向柳乘,脸色一片铁青。
“你知不知道,你给仙宝斋,给我苏家闯了多大的祸!”
“他杀了我兄弟。”
柳乘面无表情,抬手指向仙宝斋门内,劲直望着苏淳饱含怒火的眼睛。
苏淳一窒,顺着柳乘的指向看了过去,待瞧清门内地上二狗两人的尸体之后,脸上铁青之色更浓了几分。
“两个凡人伙计,死了还可以再招,你就为了他们,胆敢杀害厉家的人?”
苏淳厉声大喝:“从现在起,你被我仙宝斋辞退了!”
听到苏淳如此冷漠,来自城北小巷的仙宝斋众伙计顿时一阵骚动。
死了还可以再招?是不是凡人的性命,在你们修士家族的眼里,就是一次性的牺牲品?
柳乘紧紧握拳,顶着苏淳眼中的滔天怒火,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他们,是我兄弟!”
“二叔,柳乘他以前救过我,还为我们仙宝斋立了不少功劳,那株朱颜血也是他的帮忙才找到的,我……”
苏茗慌声为柳乘求情,双手拉着苏淳的衣袖,后者板着脸训斥道:“茗儿啊,你还不明白吗,这小子杀了厉家的人,注定要死……念在他有恩与你,到时候二叔也只能试着求情,让厉家给他个全尸了,唉。”
说到最后,他摇摇头瞥了柳乘一眼,那副不带情感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呵呵,多谢苏大掌柜!多谢苏仙子!”
柳乘笑着说完,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对上苏茗哀怨的目光,他又是心痛,又是悲愤。
反手狠狠一抹眼角,摸出管事腰牌递到苏茗面前。
两人互相对视,刹那间的时光,却仿佛无比漫长。
“柳乘,你这是何苦?”
苏茗默默垂下头,失落道:“二狗他们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我们这些低阶修士根本惹不起……修士家族的势力,也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啪嗒!”
管事腰牌在地上摔成两半,苏茗豁然抬眼,杏目中噙满晶莹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