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那时候天没那么热,也没那么冷,刚刚好。趁着那个时候,偃师师能好好休息一番。
正如镖头说的一样,一个人在荒芜之地中是无法生存下来的,这个地方即便你没有遇到沙匪,没有遇到恶劣的天气,没有遇到食荒者,你也会因为别的原因死去。
偃师师已经走了三天,这三天没有看到团队的影子,也没有找到水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她的干粮一天前就已经没了,靠着水撑了一天,现在水也没剩几口了,若是再找不到吃的喝的,她会死在荒芜之地中。
据说,人死之前都要吃一顿好的,才对的起自己,偃师师现在已经没有吃的了,若一定要说有,那就只剩鸟肉了。
所以,她决定把鸟儿吃了。
为了活下去,她没有别的选择,换了别人肯定也会这么做,弱肉强食,她和鸟儿之间,她是强者,她吃它,很正常。而且,她把它吃了,或许还能多撑几天。
说服了自己,偃师师开始烧火。
烧火的材料是一匹残破的流马,原本还想试着修好骑的,结果折腾了一番还是修不好,只好用来烧火取暖,顺便烤鸟,真是一举两得。
偃师师想这些的时候,鸟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它一直在用嘴蹭自己的伤口,嘴中会分泌出少许唾液,它把唾液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偃师师把火烧旺了,对鸟儿道:“小白头,你可不要怪我,我现在能吃的就剩你了,你就让我吃了吧!”
‘小白头’是偃师师给鸟儿取的名字,这两天她边赶路边和小白头斗嘴,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这鸟儿看似很能说,但是除了会纠正她的行走路线之外,其他的事情无论偃师师怎么引诱,也无法从鸟嘴里撬出半点秘密来。难怪烬冷鸦也被人称为最忠实的鸟类,会为主人保守秘密,至死都不会背叛主人。
“都说了本鸦不叫小白头,这么难听的名字,没见识的女人。”
“你还敢骂我,那我问你,你叫什么?”
“鸦鸦”
“什么?哈哈哈你叫鸦鸦?这名字,怎么像个姑娘,哈哈哈难道你是个姑娘?”
“你才是姑娘,本鸦是大老爷们。”
“哈哈好好,这都不重要,反正我要把你吃了。”
“你真的没吃的了?你从山里出来就没有果子吗?”小白头歪着脑袋看着偃师师,一幅怀疑的表情。
“果子?我进荒芜之地前,在山林中倒是摘了不少果子,可惜早就吃完了。”
“吃完了?”
小白头一幅很吃惊的样子,不等偃师师回答就开始来回度步,自言自语。
“吃完了,吃完了,这个笨女人,死定了。”
“主子不高兴了,主子生气了。”
“本鸦现在就杀了她”
“喂,我听见了。”听到这只笨鸟又在嘀嘀咕咕自说自话,偃师师实在忍不住想提醒它。
这几天的相处,她渐渐的发现这只笨鸟有个可爱之处,那就是会不小心的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不过说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白头闭嘴不答,背对着偃师师。
“不说是吧!反正我就要把你吃了,到时候你想说也说不了。”
小白头依然不理。
偃师师见鸟儿无动于衷,又继续道:“我现在真的很饿,能吃的只有你了。”
“哦,那你饿死好了。”小白头终于开口道。
“不行,饿死了,我就找不到我师傅了,我也见不到姬夜辰了。”
“那你也不能吃本鸦,你没东西吃就要吃本鸦,本鸦没东西吃,本鸦吃什么?你能不能稍微善良一点。”
“我都要死了,我善良给谁看?你放心好了,我下手快一些,你不会感觉到痛苦的,来世别再当鸟儿了,投个好人家吧!”
偃师师抬起手,袖箭对准鸟儿脑袋。
“慢着,有话好说本鸦知道在哪能找到吃的喝的,你等本鸦翅膀好了,本鸦带你去。”
“不行,等你翅膀好了,我不是饿死就是渴死了,到时候你早就飞走了。”
“唉,那你杀了本鸦吧!”小白头说着闭上眼睛,垂下脑袋。
“小的时候,本鸦的家乡遭遇了大火,本鸦失去了父母,无依无靠,吃不饱穿不暖。后来主子救了鸦鸦,把鸦鸦养得白白胖胖的,没想到,鸦鸦还没有好好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就要被你吃掉了,鸦鸦可怜的鸟命啊!嘎呜”小白头朝天喊了一声,又展开翅膀捂着眼睛,仿佛真的很悲伤一般。
“哦,不好意思,本鸦没有眼泪。”
“呜呜,太感人了。”偃师师举起袖子擦眼睛,接着一把抓住鸟儿双脚,笑呵呵道:“虽然你的故事编的很感人,但是,我还是要吃你。”
“女人就是虚伪,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找一堆借口。”
偃师师不理会它,将它身上的布条揭开,看着它翅膀上的伤口,偃师师轻轻一笑,果然!
她忽然扬手把小白头抛向天空,接着喊道:“记得飞高一点,再被人抓住非吃了你不可。”
小白头扑腾了几下翅膀,慢慢稳住身形,望了望底下的偃师师,飞走了。
偃师师将最后的水喝完,就睡了。
烬冷鸦的唾液能治疗伤口,她在知道这种鸟类的时候,就知道它有这种自我疗伤的能力。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它已经好了,她也没有绑着它,它为何不离开呢?
而且,她现在要吃它,它也不走,这更是奇怪了。
人之将死,会有很多想法,想留住的东西,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渐渐的闻到了一股清香,那香味是她熟悉的味道,那是姬夜辰煮的蘑菇汤。她缓缓睁开眼,透过袅袅青烟,她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那人一身青色衣袍,坐在火堆旁,轻轻的搅拌着锅里的蘑菇汤,如她第一次见他一般,优雅入画,俊美绝伦。
“你去哪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有没有受伤,好多人要杀我们。”
“你怎么不说话”
再次见到他,她有太多想说想问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蘑菇汤盛出一碗,端到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笑容,偃师师眼圈都红了,这些天受的委屈,一股脑都涌了出来,她硬是忍着没落下泪来,只是看着他傻笑,看着他抬起手轻轻的敲在她额头上。
偃师师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那是她想靠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舒服。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敲她的脑袋?
“你别敲了,抱抱我吧!”
他还是没有停下,不停的敲,不停的敲。
咚咚咚咚咚咚偃师师听到了自己脑袋发出的声音,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啄她的脸,就像有人不停拿针扎你一样,即便是靠在姬夜辰的怀中,她都觉得疼。
疼疼疼得她受不了了,睁开了眼,就看到了一只飞走又回来的笨鸟。
“喂,快起来,天都亮了。”
“怎么是你?姬夜辰呢?”
“什么姬夜辰?快起来,本鸦找到水源了,哎呀,真是累死本鸦了。”
偃师师很失望,原来只是一场美梦,关键是,现在美梦还被这只笨鸟吵没了。
看着这只站在自己胸口上逼逼叨叨的鸟儿,偃师师一把将它拎到一旁,这才坐起。
“快收拾东西,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小白头又在催促。
原来这只笨鸟是去找水源了,还以为它是害怕被吃掉,逃走了。
有希望自然不能等死,偃师师在这只鸟大爷的催促下收拾好东西,跟着它上路。
小白头说的一段路,偃师师走了一天,从天蒙蒙亮到日头西斜,也没看到水源。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干裂的嘴唇都已经渗出了血,脚上也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水泡。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小白头就不停的啄她,疼的她不得不继续走。她现在完全是靠着潜在的求生意识支撑着,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不行了,歇一会,我走不动了。”偃师师声音干哑的快说不出话来,趴在沙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马上就到了,你闻闻,有没有闻到水的清香。”小白头站在她的身上,循循善诱的鼓励着。
“主子说,天下之大,能人之多,能在逆境中活下来的人,才配成为王者。你离王者就差几步路了。”
“走不动你还可以爬,你爬着爬着就到了。”小白头又开始啄她。
偃师师又疼又烦躁,最后又被它叽叽喳喳的烦躁声音,逼得朝前继续爬去。
双手渐渐的在沙地里磨出了血,视线在夜风中已经看不清方向,她只能凭着小白头的指示,往前爬,不停的爬。
她没有视觉,但是还有听觉,还有感觉,所以,她听到了夜风带来的水声,她感觉到了身下的土地变得滋润。
她终于找到了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