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不找不行,她万一真不回来了怎么办?”女萝莫名焦急,没好气道,“一边去,别当我道。”
尚风夷无奈地叹口气,“你看她方才走时收拾行李了吗?分明只是去办事而已,不久便会回来的。”
“我去,那你还吓唬我!”女萝看到他意料之中的笑意,攥起拳头道,“尚贱人,你几天不见拳头就痒痒是吧。”
“呐呐呐,不要凶嘛。”尚风夷娇嗔道,避开她的锋芒,眼神瞬间犀利几分,“你注意到没,今晚的唐离很不寻常,从看戏开始前便焦灼不安,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
“能等什么,等看戏呗,我看呐,就是宫里太闷了,所以唐离才微服私访来了。”女萝斩钉截铁道。
尚风夷翻她一记白眼,“她想看戏,随随便便招来天下的戏班不就好,唐离是个喜静的主儿,何必跑来这热热闹闹的风满楼?这其中,定有玄机。”
“能有什么玄机,我看你把她也想的太复杂了,她就是一个小公主,哪来那么多心机。”说着,想起南无夕来,便随口调侃道,“对了,那个天天跟在你后头的小公主南无夕呢?你来人间这么久,她不想你?”
尚风夷当即脸黑下来,不屑道,“你以为公主都是不谙世事的?这人间比起地府来要深百倍不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最好小心点。”
女萝不以为意,突然想起和唐离一同的南宫宇来,“欸,你说这个南宫宇真是护国大将军吗?”
“那么大身板,你都说人家一顿吃好多饭,能不是嘛。尚风夷回怼道,挑挑眉,“我要是这大将军,被人这么说,我可忍不了。”
“那大将军还真是有点奇怪,你注意到没,他一直都不敢看唐离,总是视线故意避开,跟遇见猫的耗子一样,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女萝两掌拍气,啧声道,“要是这样,唐离不就有危险了?”
尚风夷被她这无出其右的奇葩逻辑彻底搞崩溃,拍着脸万般无奈道,“你能不能长点心,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那哪是怕呀,分明是喜欢唐离,又不好开口罢了。”
“啥?”女萝目瞪口呆,“你确定?”
尚风夷扬扬眉梢,几分戏谑道,“自是差不了。当然么,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南宫宇多半有所顾忌,难于开口,这份感情啊,怕是要埋在心里了。”
女萝困惑,“那唐离岂不是永远不知道了?”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尚风夷笑了一声,“感情上的事,多一份则烦,减一分则无,多半是随缘而定了。来日人间皇帝赐婚,谁知道唐离要嫁给谁?皇家子女,从来没有自主决定的权利,宫墙内的人拼命想出来,宫外的人拼命想进去,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
“没想到人间这么复杂。”女萝想了半晌,半知半解,无奈摇了摇头。
“人间的水比地府深多了,你得会游泳。”尚风夷眯起眼,露出几分狡黠,凑近女萝道,“当然不会游也没事,我带你游呗。”
“滚,我要睡觉。”女萝一脚把他踹远,回到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尚风夷的话,皇族子弟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自由,宫闱深处,腥风血雨,挣扎不开,无法脱身,终身禁锢在黄金的枷锁里,出嫁也多半是政治联姻,无从决定。
她听到窗外的风声,丝丝缕缕,清凉带了几分冷气,秋风萧瑟中隐隐传来飘渺的琴音,缓缓似流水,默默含情,空气中浸润了清幽的冷淡气息,这琴声如此平缓,一弦一弦都在随风而动,无形中添了几分孤独。
女萝睡不下去,推开窗子,探出头看了眼阁楼之上,茫茫一片黑暗中点上了几点朦胧的光,在虚无缥缈中静静地摇曳,想起之前的警卫阻拦,女萝特意打探了下四周环境,发现这一面无人看守,便一个翻身腾空来到阁楼之上,隔着层层随风飘扬的帷幔,殿内的精致朦胧如雾,模糊中添了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女萝轻手轻脚绕过山水屏风,生怕惊扰了唐离弹琴。
阁楼上比想象中要开阔些,两只黑漆矮桌,一扇屏风,矮桌上,铺着一副长长的山水画卷,由几个玉镇尺定住,一旁的古木圆柱旁,立着一只冰裂纹梅瓶,片片开裂宛若梅花斑驳,青瓷细颈,插着一支孤零零的淡粉色花朵。
幽幽点燃的香气从雕花金狮炉里升起,氤氲缭绕中,唐离端坐在桌案前,琴置于案上,一双削葱如玉的纤纤嫩手拨拢琴弦,左手进复退复,右手拨刺滚拂,琴声默默如流水,黑夜中万籁俱寂,曲调越发深沉,琴弦劈啪作响,如泣如诉,铮铮而鸣。最后一曲终了,右手渐渐放慢动作,左手松开,琴音减弱,戛然而止。
她停下手,长长墨发披在肩上,顺着光滑的颈背滑下,发散着晶莹的淡淡光泽,只着一件素色单衣,首饰钗环全无,俯身在桌案前,对月抚摸着锈迹斑驳的古琴,清淡的可堪似如洗月光。
“唐离?”女萝见她弹完了,从圆柱后探出头来,轻声叫了一声。
唐离猛地回过头,见是女萝,不禁发出一声低呼,惊诧道,“叶兄,你怎么来了?”她看了一眼紧锁的房门,丝毫未动,两眼露出几分疑惑,“你从哪儿上来的?”
“从窗户外边,我本来要睡觉的,可听见你弹琴,声音怪怪的,担心你出事,就翻上来了。”
女萝指着窗户道。
“呃叶兄真是武艺高超。”唐离淡淡笑了笑,语气抱憾道,“是我兴致突起,不料打搅叶兄入眠了,劳叶兄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