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萝踩着蜿蜒而过的鹅卵石小路穿行而过,抬望眼时忽见后庭太湖石堆叠出的陡峭山峰正迎着月影冒出尖尖而不平滑的一角,直指弦月而上。
她看到宫人们都自觉散开了,各自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尚风夷对她示意,二人着意在内殿等着唐离回来。永夜宫内想起了滴漏声,一滴一滴寒冷与寂静随着一圈圈的响声在宫内蔓漫延,空荡荡地来回轮转,直至消逝。
殿内的摆设简单天然,豆绿色的地毯,黄花梨茶几的周围秩序井然地摆放着几张云墩和木椅,菱花纹的窗前陈设着一张乌木根雕茶台,上面茶具一应俱全。女萝想了想貌似唐离没有喝茶的习惯,或许是老皇帝来时特意拜访的。
她和尚风夷继续向内殿走去,迎面看到一张铁犁木雕象纹翘头案,上面堆了几张竹纸,还有几卷带着木纹香气的书卷,再看向一旁的书房,内侧的书架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古籍书卷,竹简,以及厚厚的纸书,她看着这些书头都快晕了,随便翻了几张就晕头转向,对尚风夷摆摆手,“不行,我快撑不住了,你说唐离怎么看得下去的?要是我,就算一千年都看不完。”
尚风夷随即捡起一本书,翻了翻,笑道,“要是你能把这些书看完,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不过唐离也真是颇爱书香古墨啊,但看这些书,就知道她造诣肯定不浅。”
他晃晃手中的书卷,对女萝道,“我手中的这本《素书》,连耄耋老人都有所知甚少参悟不透者,可唐离不单看完了,而且还做了批注,你说,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女萝看着这卷书,顿时愁眉苦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头都要大了,我去外面透透风,真是难为我离妹了,每天要看这么多书,难怪她体弱多病了,多半是累的。”
尚风夷看了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无奈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能和唐离学学啊,你看看人家腹司渊博书香致远的样子,你多看看书没坏处,还能补补先天脑子不足呢。”
他这话就算说的再拐弯抹角女萝也听懂了意思,她撇撇嘴,“我看不进去还不行吗,随你怎么说,我爱干啥干啥。”
尚风夷嘲笑道,“好,一切随你,走,我陪你去后院逛逛,这屋里确有些闷。”
没等他话说完,女萝早已走没了影子,他边招呼着边去找她,二人一路上又是免不了斗嘴使气,平日里颇为寂静的后院顿时多了几分生气。
唐离从御书房回宫时,只听到后庭响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循声走去,看到女萝叉着腰,尚风夷吊儿郎当地斜倚在阑干上,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你吵一嘴,我回一句,她看了忍俊不禁,可还没走到近边处,就看到女萝已经攥紧了拳头,一手提着尚风夷的耳朵咬牙使劲,疼得尚风夷嗷嗷直叫,惨痛之声响彻云霄。
她急忙奔走过去,劝着女萝,“叶兄,你消消气吧,别把尚公子吓坏了。”
“吓坏?”女萝正气得咬牙,扭过头来,“我都快气坏了,谁让他没事找事?自从他来人间,就每一天消停,简直拖后腿。”
唐离长吁一口气,又劝她,“叶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是把手放下吧,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女萝被她轻声一劝,心里缓过劲来,终于把手放下了,嘴上还不依不饶,“哼,就凭他那样,还小人呢,小人都比不过。”
“欸,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连人都不是,干嘛要往小人身上靠?”尚风夷笑嘻嘻,揉揉耳朵见女萝气消了,又马上凑过来。
“别烦我,一边去。”女萝懒得搭理他,径自挽过唐离的胳膊,肚子却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问她,“离妹,有吃的没啊?”
唐离道,“侧殿有小厨房,可以做些膳食。我吩咐人去做吧。”
女萝点点头,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尚风夷和女萝吃饱喝足,开始谈论正事,盘算着什么时候接近藏经阁去里面走一趟。
“方才我回来的路上,慈宁宫的嬷嬷传来皇奶奶的谕令,我明天要去慈宁宫一趟,叶兄和尚公子可以同行,路上恰巧可以经过藏经阁。”唐离认真道。
“现在守卫严吗?”女萝歪着脑袋问。
唐离叹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异常严格。从我小时候起就这样了,藏经阁里面藏有很多机密文献,没有父皇的旨意,是不能入内的,违令者处罚相当严格。”
“那正好明天可以探查一下周围,我和尚风夷明天去摸摸形势,打探几次准备差不多了后应该可以行动。”女萝道。
三人商定,第二日,宫门前多了辆马车,墨绿色帷幕在车前漂浮着,怡然闲适,走至半路时,唐离拂起车帘,对女萝指了指远远矗立在宫殿边的高塔,道,“叶兄,你看到那个高高的塔了吗,那便是藏经阁,宫中最高的建筑,应该也是年岁最久的。”
女萝点点头,和尚风夷交换了眼色,说了声“我们走了哈,你自己先去着,等会去找你。”唐离还未点完头,就见女萝和尚风夷风一样消失不见了,马车里空荡荡只剩下她自己一人还未回过神来。
她的永夜宫太过偏僻,慈宁宫处在皇宫西北角,二宫相距很远,眼看着随着距离愈来愈近,女萝却还没有赶来,她手心不禁出满了汗,生怕她一个迷路莽撞被侍卫抓住发落。
车声骤停,外面传来的守卫高亢的喊声,“皇太后宣茯苓公主进谏。”
她捏了捏手心,心中仍旧忐忑时,身旁又多了一抹风声,只见女萝拍着胸脯,气喘吁吁,一旁的尚风夷却是轻松的很,她喘口气,“还好及时赶到了,我们差点中途迷路了。”
尚风夷给她纠正,“是你一直在迷路,我可没有。”
唐离终于松下心来,对他们二人嘘声道,“叶兄,尚公子,你们跟在我身后便可,皇奶奶最重规矩,可千万别在她老人家面前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