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老村长捂着嘴,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如同一个破旧到不堪重负的引擎。
“哎,真是老了!抽个烟都能呛着……特使大人,不知你这是何意?”
老村长迷离着双眼,一脸茫然地望着,用一张素白手帕罩着蔡雪如的阴无忌。
阴无忌,重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那让叶昊印象深刻的笑容,和那双如鹰如狼的眼睛,也重又恢复了它们之前的位置和状态。
他挥一挥手,那张素白的手帕,就在蔡雪如头顶上,滴滴乱转,如同一把撑开的伞,又像一朵圣洁的云朵,无暇而美丽。
“谢师兄,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用再装了。这个女孩儿,长得真是水灵,这江家屯南边【女儿河】的秀气啊,恐怕都应在了这丫头的身上了,倒是一个绝佳的鼎炉啊!既然师兄看不上眼,那不妨就便宜了本使吧!”
说着这话,阴无忌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村长,末了才瞅了一眼,如同一只被人捉住的小兔子般的蔡雪如,很快又望向老村长,似乎漫不经心地自语道: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大概谢师兄也不会有意见的吧?……”
那拖长了的尾音,如同一根柔软光滑的绳索,无形无象,却让叶昊真实地感受到,心跟着越揪越紧,连呼吸思维都为之窒息!
叶昊想大喊不行,想要不顾一切地上前去阻止,想去保护无辜地眨着大眼睛的小姐姐,右手下意识地握上了那把黑色的小剑,可就在这时,耳边想起了老村长那略显苍老的声音:“稍安勿躁!你可知道,强大的重要性了么?……”
叶昊心下一激,知道自己鲁莽了,努力地吸气,强压下心中的冲动,心中受到了大大的震动!
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大黄,想到之前跟大黄离别的痛苦,想到此刻自己在意的人,正在承受外力的压迫,自己却是如此地无能为力!
想到爷爷,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叶昊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动心了,再不能拒绝老村长的提议,即便自己要为此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才能对抗一切外力,才能跟大黄自由自在地玩耍,才能安心地看着美丽的小姐姐!
“我答应你了!老村长!”
叶昊心里默默地想着,暗暗握紧了拳头,直到手上一痛,才想起右手还抓着黑色小剑……
只是,手上的痛,没有刚才心痛来得痛,流血的感觉,也没有比揪心的感受,更难让他忍受!
叶昊心里的想法,自然不能为老村长所知,但他神情动作里,已经传达出了一切,老村长暗暗舒了口气。
“呵呵,特使大人,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不愧【灵瞳(童)散人】的称号啊!”
老村长镇定下心神,故作轻松,但他心里已升起了十分的戒备,本来认为尽在掌握的局势,竟然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更麻烦的是,阴无忌并非普通人,即便老村长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此人控制住!
“说吧,特使大人,今天想要怎么办?该不会只是为了寻一鼎炉而来吧?”
阴无忌见老村长,终于放低了声气,把那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换上了商量的口吻,顿时哈哈一笑,那方化作云朵,始终飘浮在蔡雪如头顶的手帕,忽然化作一朵白莲花,晃晃悠悠地停到了蔡雪如胸前,放出圣洁的光芒,直映得那女孩儿更加水灵,还凭添了几分高贵之意!
“雪如,对吧?本使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莫要见怪!你马上就要走上黄泉试炼之路,本使也没有什么合用之物送你,这朵【九幽玉莲】应该会给你带来一些助力,就当是初次见面的礼物吧!”
阴无忌面带微笑,如同一个对小孩子,宠爱有加的长辈,言语和煦,关怀备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刚刚的要挟事件。
“哇,真好看!这莲花完全就是为雪如而生,啧啧,雪如现在简直是仙女下凡了!雪如妹妹,你应该换一身素白的衣衫,不对,应该做一身华贵的紫色衣裙,华美圣洁,这样才能完美地显示出你的仙女气质!”
刚刚清醒过来的田广布,双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小仙女,完全忽视了周围的其他人和事,眼里只有那比圣洁莲花还要美好的蔡雪如!
“雪如妹妹,走,现在就走!我们不参加什么试炼了,这简直是要命的勾当,你是不知道,刚才我一个人呆在坟场里,周围都是鬼,幸好有一只美女鬼,长得特别漂亮,一定特别有味道,她跳啊跳,唱啊唱……我才没被那些无头鬼,蛆虫鬼,给抓走吃掉!”
眼见蔡雪如皱起了眉头,田广布这才想起,自己此时不应该说什么女鬼,他虽然长得胖头胖脑,却自小生在商人家庭,耳濡目染之下,生就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一见情势不对,立马啊地一叫:
“啊!罪过,罪过!我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我就说这黄泉宗、死人村,都不是什么吉祥玩意儿,怎么能够参加这种试炼呢!哎,即便最美的女鬼,跟雪如妹妹你比,那也只是个做丫环的命!哦,不对,不对,呸!女鬼怎么能跟雪如妹妹比呢……总之,我们不参加这什么试炼了,还是让顾大牛那傻大个去当那阴阳使吧!我们这就走,哥带你回去找我老爹,咱们做一身最好的紫衣……”
说到兴起,田广布立马就要伸出手去,拉着蔡雪如,回家去找他老爹!
“广布,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圣人曰:男女授受不亲!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雅之事来!”
文秀到底是个读书人,一心只愿做个圣贤,在刚刚【瞒天过海大阵】制造的幻境中,不论遇到何等奇怪可怖之事,都只是念念存诚,是以他所受的精神伤害,也是除叶昊外,最小最轻的。
他生性拘谨,头脑却是异常聪慧,清醒过来之后,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等大致搞清楚了来龙去脉,这才找到时机出言相劝,意思却是在全一个“义”字,当然,也是显一个读书人的“本分”!
圣人曰:功莫大于教化!
叶昊虽然从来都对所谓圣人不感冒,对这教化更是讨厌之极,但此时却觉得,文秀此言,似乎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嗯,还是非常及时的!
“大山,快抓住布布,他恐怕是中邪了!”
随着叶昊此言出口,一直安安静静隐在众人之中的王亚山,也不作势,也不多想,噌地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如同一只矫健的猿猴,右臂一探一缩间,胖头胖脑胖身子的田广布,就被的拘到了一旁,而他自己却又隐到了众人之后,如同从未动过一般。
“好了,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就别闹腾了!那小胖子,别再胡言乱语了,冲撞了特使大人,你老爹说不定,会拿你这小胖头来赔罪的!”
老村长说的是“说不定”,可田广布还是浑身一个颤抖,差点儿没摔倒在地,哭丧着脸,偷偷转着眼珠,瞅了瞅阴无忌,发现对方根本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这才赶紧溜到王亚山身后,小声嘀咕道:
“小山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见死不救呢,还不如那小酸秀才呢!我老爹那可是真会……还真是被那什么圣人说对了,说什么红颜色的祸水……可惜那狗屁的圣人,怎么就忘记说,紫颜色也是祸水啊……”
叶昊听着这家伙,连圣人也敢编排,不禁暗暗好笑,真是不知死活!如果被他老爹知道,他可是真的要胖头搬家了!
虽然叶昊自己,也不喜欢读书人的圣人,可却从来不会宣之于口,甚至见到了圣人雕像,还要无比虔诚地跪拜。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要对这些泥像跪拜,现在经过老村长的点化,叶昊早已想得通透,不是这些泥像有什么特殊,只是因为它们代表了——实力!
强大的力量!
“圣人,就等于强大!也许,只有像这些家伙一样强大的时候,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吧!”
当然,此时的叶昊,完全不会清楚,圣人究竟是如何强大,成为圣人又是如何不可能之事的!
不说圣人,就是要成为,眼前这位特使大人,一样强大的人,都是现在的他,无法去想象的,好在老村长,似乎并不比这位特使大人弱……
“罢了,你想什么,老夫知晓了。看在你将【九幽玉莲】都拿出来的份上,老夫答应你就是了!但有个前提,把顾大牛恢复过来,其他孩子就算他们命薄吧……不过,你须得走上一趟,这一路上,就充当一回这些孩子的护道人吧!”
老村长说的话,永远都让人摸不透,叶昊虽然听到了每个字,却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项协议。
只是,叶昊的猜测,也还并不准确,因为这时,阴无忌腾地一下就飞了起来:
“什么?老鬼,你真不顾……我的性命了么!你确定,真要走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