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欲说还休
回到宿舍,吴梦将被褥铺在床上,便拿着洗刷用具去了洗刷间,冲个澡返回宿舍,顺带将房间拖干净,然后上床。
倚着床头,吴梦翻看手机。
一天没摸手机了,倒也不怎么想。
这是规定,上班的时候必须关机存放,而且是存放在车站特制的一个存放盒中。
就这么一会能干什么?
看看QQ上的看点,看看微信上的消息,或者无聊搜搜附近(也许存有侥幸约个美女?),捞捞(漂流)瓶子,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扔瓶子在,嘿嘿。
没劲啊,眼看到点了,也该睡觉了,已是九点半左右。
手指一滑,刷走QQ刷没微信,定好铃,关灯睡觉!
躺在那儿,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睡着的,闭着眼,吴梦连翻几个身,找着合适的睡姿。
“谁在哪儿?”
往前几步,吴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细高挑的人。
是个美女?声音的娇脆和颤柔很明显。
由于在晚上,又由于没有灯光,更由于怕走近了引起那人误会,吴梦就站在原地没动,故而只看到一个包裹严实的身影。
“是我。”
“你是谁?”
那人倒往前走了几步。
见状,吴梦也移动脚步,往前走去。
“是你?”
他们竟同时出声。
“吴梦?”“陈欣?”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又是同声道。
“呵呵.....”吴梦挠挠头:“刚和几个朋友喝点酒,没事转转,就转到这儿了,你这是?”
“我回家看看啊。”
陈欣回道。
“你的家在这儿?”
“哟,你的忘性倒不小啊,我的家不在这儿,在哪儿?”
陈欣这么一说,吴梦顿觉脸上热起来。
她的家,确切的说,她娘家可不就在这儿,我怎么忘了?前几年,我不是常往这跑,尤其在这个时候?唉。
吴梦看着陈欣那双秀丽的眼,一时尴尬的不知说什么了。
“这个点了,还不赶紧回家,就不怕回去挨罚?”
陈欣看出了吴梦的尴尬,调笑一句后:“要不进家坐会?”
“哦,不了,不了,是该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改天,改天一定来拜望伯父伯母,这么晚了,也冷,你赶紧回家吧。”
吴梦一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竟是有点结巴,赶紧躲过陈欣**的目光往前走。
“今天怎么回事啊,路灯也不亮了。”
好似自言自语。
“谁说的路灯不亮,是你的眼不亮吧。”
身后传来陈欣略含忿恨的话语。
吴梦一怔,匆匆回头,看到陈欣的身影闪过。
她,已经进家了!
路灯是亮的?
无暇体味陈欣话语的含义,吴梦愣住的是,可不,现在路灯是亮的,可是刚才是怎么回事?
“嘿嘿。”
这一笑使吴梦恍然大悟,是了,是它?
那个声音搞的鬼。
“遇到旧情人了?”
“胡说什么。”
吴梦轻叱一声,匆匆往家走。
“喝的不少?”
进了家,锁好大门,进屋。
“嗯,今天是喝了不少。”
听出老婆语气不是那么和善,吴梦的话透出软弱。
“赶紧洗把脸睡吧,你不是明天还要上班?”
“好。”
答应一声,吴梦拧身去了洗刷间,稍稍擦把脸,回到卧室。
“去看看儿子吧,别蹬了被子。”
打开灯一看,儿子睡的正香,就是小脚丫不知什么时候伸在了外面。
这小子。
吴梦甜甜的一笑,一抹温馨漾在胸口。
怜爱的把他的脚放进被里,盖好,轻轻的在他红扑扑的脸上亲了口,关上灯,回屋。
看到老婆已经躺下了,吴梦便轻轻的上了床。
一觉便是铃响,天亮了,起床。
这一天下来,忙的是头昏脑涨,哪有闲暇想这些啊。
唉。
脑中思绪凌乱,心中就不安稳。
困意袭来,吴梦顿觉烦躁不已。
睡觉,必须睡觉!
吴梦强行命令自己。
“没用的。”
又是它?
“心不静神不宁,神不宁灵不空,如何睡?”
怒气升起,吴梦就想开口,转念一想:算了,若是揪扯起来,这一夜就交代了,怎么上班?
睡觉,睡觉。
嘘出一口气,吴梦缓缓的慢慢的“说”。
“睡吧,睡吧。”
它竟也这么说。
还别说,自它说后,吴梦就觉心神安宁,脑中空明许多,片刻后进入梦乡.....
睁开眼,吴梦看看手机,凌晨两点四十,唉。
懒洋洋的坐起来,掀开被子起来开开灯,穿衣服去接班。
来到楼上,接杯水,把关掉的手机放进存放盒,去听录音。
边听边看班计划,填记重点注意事项,待信号员来到,然后点名接班。
坐下,凝神注视显示屏,下半夜工作就此开始.....
列车通过、到开、终止、始发;和专用线办闭塞,接车,到达,开通区间,再办闭塞,发车。
忙忙乎乎,转眼又到下班时间了。
在调度开完“小会”(这是每三小时左右便要进行的,三至四小时工作计划重点)后,打印第二班班计划调度命令,粘贴,签名,填记交接班薄。
转眼就快到八点了,接班者上了楼。
信号员面对面的将一干列车运行、线路占用情况、重点事项交代清楚,吴梦也是如此这般的交代完毕,下楼去车间交班。
出了站,看广场中摆满的车辆和络绎不绝的人流,吴梦懒洋洋的往回赶。
紫萱已经上班去了吧?儿子也被母亲送去托儿所了?
母亲这个时候该在菜市场买菜?
在路边的小铺里吃点东西的吴梦边吃边想。
果然啊。
来到家门口,吴梦看到大门锁着呢。
掏出钥匙,开开门,进了客厅,换了拖鞋,吴梦转身来到矿泉壶前,打开了开关然后进卧室换衣服,顺便打开电脑。
等待电脑开机的当儿,吴梦点上了烟。
百无聊赖的看着屏幕闪烁,心中空空的,周身酸酸的,双眼迷蒙。
困,还是困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眯着眼,吴梦涩涩的想:这才三十出头,到六十?还有传言说,将来要延迟退休,似乎到六十五?唉!
本来下了班,是真不愿意想工作的事,想起来就头大。前两年甭管怎么说,下班后心情要好许多,不用担心这儿不好那儿不行,现在,自从有了监控室,就完全不一样了。
换言之,只要你下了班,再去上班时,班前点名的时候,领导总会拿出监控室的通报,总能念出上个班你存在的问题,不是漏了“开放信号”就是“通知晚了”,或者“复诵不清楚”“停顿不足一秒”“剑指不明显”“联系用语不准确”等等。
总之,你别想有一个班没问题的。
每到这时候,吴梦心中就有腾腾火焰燃烧: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说和做是一回事么?每天十多个小时,每天一百多趟车,每趟车要说那么多话,有没问题的么?闭塞电话一个接一个,有闲着的时候?你们坐在那儿,优哉游哉的喝着大茶听着耳麦,挑毛病,自然能挑的出来,可是若是换做你们来现场(坐在这儿)试试,会如何?
窝火啊。
这还不说,到头来,我们这些胆战心惊颤颤巍巍上班的人,不但被扣钱不说,还惹来“这儿不标准”、“那儿不认真”、“你们就不能多用用心多想想”、“这样干法,安全如何保证?”“还会不会干?”“被上级领导点名(批评),是很光荣的事?”
大会批评,小会数落,时时提醒每每讥讽。
这还不止。
吴梦早就知道,这监控室也是存在“人情”的,话说这时下哪儿不是人情在啊。
入托上学找关系,买车买房寻路子,升职提干跑门子......,哪一样少的了“人情”?
“哐当”一声,大门响。
吴梦蓦然一惊,随即醒悟。
“妈,您回来了。”
“嗯,要不你去睡会吧。”
母亲看到吴梦一脸的疲惫,心疼的说。
“困,就是不想睡。”
吴梦懒懒一笑。
“那就坐着眯会,养养神,也好。”
“嗯,那您就受累,做做饭吧。”
吴梦看着瘦瘦的母亲,鬓边的白发,柔声说。
“这孩子,说什么呢,哎,对了,歇一会你去接梦轩吧。”
“好。”
吴梦答应一声,转身回了屋。
儿子的名字叫梦轩,是我和老婆的名字各取一个字组成的。
老婆叫王紫萱,用在儿子身上就不能是这个萱了,因而改成了轩。
“咱俩谈谈?”
一听这个声音,吴梦猛然坐直了身子。
自昨晚到现在,它一直缠着自己?
“你想做什么?”
唯恐在厨房的母亲听到,吴梦没敢出声,心底问。
“你不用皱眉,我找你自有我的道理。”
那声音自顾自说。
“我不是早告诉了你,你甭想附在我身上!”
说到这儿,吴梦想起跟别人眼见的“神婆”被神上身后浑身的哆嗦,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和瘆得慌。
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吴梦低声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附在你身上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跟着你,做你想做的事。”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不知道,我跟着你做什么?”
“哦?你说说看,我想做什么?”
“你想杀人!”
“什么?”
吴梦吃了一惊,颤声问。
“难道我说错了?”
它没说错,我的确想杀人,但是,我也只是“想”而已。
这种想法谁没有过呢?
它,提出我这个曾有过的想法是什么意思?
吴梦黯然的闭上眼,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