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的电铃声提示着就寝时间到了,所有人开始从柜子里拿出脏兮兮的被服,顿时一股股浓郁的恶臭开始在屋里弥漫开来。
邵浩躺在船长旁边,靠近格栅能呼吸到走廊里的空气,不然真不好说会不会窒息。
号房里面没有床,满铺木地板,白天坐在上面,晚上就睡在上面。最可恶的是屋顶上的灯会亮一夜。
邵浩躺在地板上看着灯,屏住呼吸强忍着恶臭,根本没打算在这样的环境中入睡。
没过一会鼾声四起,他就更加睡不着了,邵浩心中唯盼时间快点过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邵浩——邵浩——”
迷迷糊糊的,邵浩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眼一看,有个老头蹲在旁边,说是老头,其实看上去并不老,只是那感觉像从古墓里发掘出来的文物一样,纵使光亮如新,也有一股历经沧桑的气息。
那老头虽然笑容可掬,可也着实的把邵浩吓了一跳,因为白天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号房里还有这么一位啊,这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邵浩忙问:“你谁啊?”
“我啊——白天是我,晚上是他,我是箕水豹,他是刘青山。”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睡得像头猪的船长。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大晚上不睡觉,小心警察看到了关你禁闭。”邵浩一脸警惕的说。
“我就想问你点事,田中元找你了吗?”他说。
“哪个田中元?”
“就是那个田中元啊?”
“你说那个大地主啊,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找我做什么”
“哦,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太着急了,睡觉吧……”老头说着,把手挥了挥,邵浩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电铃的噪音把邵浩吵醒,他睁开眼睛,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然而又不得不按部就班的跟着所有坏蛋点名、吃饭、背诵监规……邵浩把号房里的人挨个看一遍,也没见到昨天晚上跟他说话的那个老头。
邵浩疑惑着:“难道我做梦了吗,这个梦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吧,明明有个老头说自己叫什么豹的……”
正疑惑着,船长凑过来问道“第一晚睡的怎么样?”
“还行”邵浩敷衍着说。
“不错嘛,好多人第一天都睡不着,你心挺宽的。”
“你叫什么名字?”邵浩试探着问他。
“昨晚不是跟你说过吗,白天我是箕水豹晚上就变成了刘青山。”
邵浩听了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船长这一句话证实了昨天晚上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经历。
“我靠!昨晚那个老头是谁?”邵浩忙问。
“那就是我啊。”
邵浩忽然有一种被颠覆了的感觉,他一边努力的回忆昨晚的事情,一边用自己所学知识试图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人是鬼啊,你会给人托梦吗?”
“那不是托梦,那叫灵魂出窍。”
“你少拿那套江湖把戏来糊弄我!你他妈的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啊!”邵浩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眼前的这个肮脏的嫖客侮辱了,恨恨的说着。
他是学医的,解剖过很多尸体,他不相信鬼神,也没法相信鬼神。但是他相信药,他只能怀疑昨晚的情境是药物导致的。
这个刘青山,白天总是笑嘻嘻的,一到晚上就耷拉个脸。正像他给邵浩说的那样,真是白天一个人,晚上一个人。
可是在邵浩看来,他这或许是关的时间长了,脑子关出问题了。总之自打那天之后,邵浩把他当成了危险人物,开始处处提防着他了。
拘留的前三天是最难受的,因为每天都要盘腿坐着。年轻人还好些,有些年龄大的,或者是胖子就受罪了,头一天就能把脚踝磨出泡来,磨出泡之后继续盘坐就更加痛苦了。
邵浩从第四天开始就没那么痛苦了,命运或许只想对他小惩大诫,让他长长见识,并没打算折磨他。
因为从第四天开始就是国庆七天假,警察放假了就给羁押的犯人也放假了,算是“普天同庆”吧。
自那天起就不用盘腿背诵监规了,只是按时起床按时就寝,其余的时间可以在号房里自由活动,愿意坐着就坐着,愿意躺着就躺着,却仍旧是不能站立的。
刘青山这几天总是想找机会和邵浩套近乎,可邵浩却总是不搭理他。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邵浩认为即使犯错进了拘留所,也不能自甘堕落,他在尽量避免和这种人渣为伍,想做个出淤泥而不染吧。
可是号房就巴掌大的一点地方,总有躲不掉的时候。
“你怎么老躲着我啊?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热脸还贴了个冷屁股”刘青山问道。
“您这么大一个混子跟我交朋友不显得跌份吗,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您的那点爱好我确实不太感兴趣”
邵浩说话向来直白,这些话不光是直白了,还有明显的冷嘲热讽。
“行,我明白了,你是觉得和嫖客交朋友丢人对吧。”
“您还真误会我了,嫖娼都是上流社会的雅兴,我是个穷学生高攀不起。”
“不是,那嫖娼的是刘青山又不是我。”船长有点急眼了。
“不是你?派出所瞎眼了?不是你干嘛抓你?那性病怎么长在你身上了,难不成是你媳妇传染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箕水豹不是刘青山,嫖娼的是刘青山。”
“得嘞,您也就是遇到我了,我还略懂一些专业知识,您的这种情况叫做多重人格障碍,您出去之后到南湖医院挂个号把病看看吧。”
邵浩说的南湖医院是楚州市唯一一家精神病医院。
“我是神仙——”船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来了这么一句。这一举动让邵浩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凑过去用他一样的神态语气跟他说:“我也是神仙——”
船长气的吹胡子瞪眼,邵浩却心里一阵舒坦,笑呵呵的看着他,倒想多逗他几句了。
后来的几天,邵浩没有跟船长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在押的犯人也都是有故事的人,既来之则安之,邵浩竟饶有兴致的对号房里的人逐一做起了访谈。
那几天他可算是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