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的时候,邵浩的拘留也到期了,拘留所一分钟都不会多耽误,头一天下午就通知他核实了逮捕时间,让他准备第二天上午释放。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循例打扫走廊卫生罢了。所有当天释放的人员都要干一次活,就是打扫号房外面走廊的卫生。憋屈了这么多天,邵浩总算能走出号房好好伸展伸展了。
有一段形容“四大欢”的顺口溜:“顺风旗、水里鱼、十七八的姑娘、小叫驴”。现在看来,这四样都没有那天的邵浩更欢。
他拖地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节奏感,异常夸张,估摸着他从未感觉劳动也能如此带劲。
邵浩一边干活一边观察着每间号房里面的人,发现有些号房里面的人都剃了光头。
邵浩还疑惑呢,为啥这些人被剃了头,他们号房却不用剃。
其实那些光头和邵浩不同,他们并不是拘留的,而是刑案的嫌犯等着开庭或者等着下监狱。
邵浩到了一间全是光头的号房前面,赫然看到一群光头围坐在一个满脸刺青的光头周围,正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呢。
中间的那个刺青脸不光脸上有刺青,更加搞笑的是两条胳膊上分别刺了四个碗口大的汉字,左臂上写着“顺我者昌”,右臂上写着“逆我者亡”。
邵浩觉得有些可乐,正寻思着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帽,忽然一不留神把光头们的电视机插头蹭掉了。
忽然的断电让这一屋子光头瞬间炸了锅,一下子全都涌到栅栏边,冲着邵浩龇牙咧嘴的吼着,那状态恨不得能将他扒皮抽筋。
那个刺青脸把手伸出栏杆一下子抓住了邵浩的脖领。
邵浩急忙丢了拖把,右手虎口张大,猛的抓住刺青脸的手背,重心下沉,手腕顺势用力,将刺青脸的手心向上反拧了过来,邵浩的大拇指抵着刺青脸的手背,几乎将手心摁到了手腕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杀猪声从刺青脸的喉咙里呲了出来,邵浩太熟悉人体关节的极限状态了,这招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刺青脸瞬间不能动弹。
所有光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还以为遇到武林高手了呢,一个个像放了气的娃娃,忽地颓了下来。
邵浩这时拉着伸出铁栏杆的手,只要稍稍用力,那只胳膊就算不骨折也会脱臼。可是他知道,如果真这么做了,他今天可就出不去了。
邵浩一念闪过,用力向前一推,猛的把手松开,那刺青脸被惯力摔倒在地上,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抬起头恶狠狠的对邵浩说:“我记着你了,等老子出去,弄死你!”
即使放在平常,邵浩也不会吃他这一套,更何况面对的是这些笼中困兽。
邵浩瞪大了眼睛,把头靠近栅栏,冲那一脸刺青低吼着:“去你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就出去逍遥快活了!你就在这等死吧!吃枪子的货!哈哈哈哈……”
那个刺青脸愕然一怔,刚要犟嘴,听到动静的老警急忙跑了过来,冲着邵浩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出去了!”
邵浩立刻收回那金刚怒目的表情,变得唯唯诺诺起来:“我拖地不小心把插头蹭掉了,你看看这就要弄死我。”
“多大点事,插上不就完了。”老警说道。
“嗯嗯,我手上都是水,干完这点活就插。”邵浩急忙答道。
“哼!都是拧种!”老警冷笑了一声,竟然转身离开了。一直到邵浩出去的时候,那一屋子光头也没能看上电视。
那天,邵浩的父母及华歆早早的就来到拘留所门口等着了。
邵浩的父亲邵墨昀(yún)是个规矩的文化人。上承家学渊源,习得一笔好字画,虽然造诣颇深却不喜虚名,自己经营了一家画廊,专做字画生意,却从不把自己的作品摆上柜台。
邵母凌曦,是楚州纺织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邵浩一家算是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了。
邵浩知道这次闯了大祸,让父母蒙羞,刚出门便低着头喃喃的说道:“我给你们丢人了。”
“不丢人!这有什么丢人的,又不是小偷小摸。”邵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你这也算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了,不丢人。”
“孩子,你受苦了,挨打了吗?”邵母凌曦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急忙拉着邵浩的手不停的摩挲着。
华歆看妈妈哭了,也不知哪来的情绪,竟也跟着哭的泣不成声:“呜呜呜……哥……”
“没事没事,警察都挺文明的,不打人。”邵浩急忙安慰着妈妈,又去安慰妹妹:“歆歆不哭了,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嘛。”
“呜呜呜……我……本来挺高兴的……妈妈哭……我不知怎么了……就跟着哭了……”华歆哽咽着,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像花瓣上的晨露,在阳光下泛着一闪一闪的光。
她这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邵母擦了擦泪说:“不哭了不哭了,我闺女这是和妈妈心意相通,看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疼死人了。”邵母边说着边帮华歆擦去眼泪,华歆看妈妈不哭了,也破涕为笑。
回到家,邵母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给你们爷俩好好补补,你爸这几天也算是高产了,每天一遍金刚经……”
听这么一说,邵浩才注意到邵墨昀那原本清瘦的脸更加消瘦了许多。
金刚经篇幅较长,工细的小楷抄完一遍需要大半天的功夫。
邵墨昀一是为了追求通篇气韵连贯,二是为表恭敬,所以只要开始抄就不会停下来,每次抄经就一天不吃饭。
连续十天,每天一篇,足足写了一大摞,邵浩翻看着那一摞洒金长卷折子,心里一阵绞痛,眼泪夺眶而出。
“哥,问你个事——”听到华歆的声音,邵浩急忙擦了擦眼泪,背对着华歆问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被人丢肥皂啊?”华歆抬着头忽闪着大眼睛神秘兮兮的问邵浩。
邵浩被问得哭笑不得,骂道:“你个死丫头,跟谁学的!”
“切!这可是网络时代,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好吧,我跟你说——”邵浩贴着华歆的耳朵小声的说:“你哥我,是专门强奸那些强奸犯的。”
“咦!你好污啊……”华歆满脸嫌弃的鄙夷着邵浩,随即又和邵浩一起笑的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