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有近卫长4名,每名近卫长手下配置5名近卫,由统领亲赐象征无上荣誉的陆刀、飞鹰袍。
陆四腰挎陆刀‘不自在’,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身后五名穿着白袍近卫排成两列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近卫中间夹着一名头发蓬乱的绿衣少女。
少女稍有落后队伍的迹象,身后必有一只大手毫无怜惜地将她往前推攘,众人朝着一处阔绰大气的宅子走去。
宅子上书‘春华府’。
“没有了蜀王剑,你还有还有嚣张的本钱吗?”陆四像得胜的公鸡般在院子里绕着陆寒亭转圈,趾高气昂地说道。
陆寒亭根本不拿正眼看他,静静望着慢慢走上前的绿衣少女:“快去洗漱一番,一家人等着你开饭呢。”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转身指着一名护卫道:“他刚才对我无礼了,我要你砍下他一双手。”
陆寒亭纵然是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妹妹会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达。
陆四低声喝道:“陆得胜,出列!”
被陆伍月指着的近卫斜跨一步,走到院子中央。
陆四呛啷抽出自己腰刀递到陆寒亭面前:“所有人从配上陆刀之后,就代表这条命已经献给陆家,伍月小姐要这双手,拿去便是。”
陆四的腰刀非比寻常,用吹毛断发来形容也不为过,整个陆府也仅有四柄。
不愠、不言、不离、不自在。
面前这柄陆刀刀锷处方方正正刻着三个字。
“不自在。”陆寒亭看着刀锷上三个字,若有所思地回忆着:“这柄刀的上一任主人好像是月东吧,四大陆刀之一竟然交到你手中,算是辱没了。”
说罢,转身就往大堂走去。
这顿晚饭自然是吃得没滋没味,给娘请安后陆寒亭一个人在府里转着。
陆府以商贾起家,府邸中央是近百亩的人工湖,湖中央耸立着一座高大的三层角楼,这便是陆府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雍锦坊。
雍锦坊正对着祠堂,左边是梅苑、松阁、竹楼以及近卫营,右边则是四座代表着荣耀和富贵的府邸:春华府、夏奎府、秋乐府、冬藏府以及统领营。
春华府一直为大房所有,是碎叶城唯一一栋五进的府邸,其中假山水榭、四季园林括囊其中。
青老怀里抱着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寒亭身畔:“从来只见着少爷顽劣成性的模样,此刻倒是让老头子有些意外。”
“终究是大房无数先辈的心血和荣耀,在我手中被拿走,终究是我的错。”
“少爷保住了长房长孙头衔,以后重回家主之位并非不可能。”
青老就像一位谆谆不诲催人上进的老学究,任何时候都不忘提醒少爷夺回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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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小被惯养,不知人世险恶。我若不在,以二弟性情必然会想尽办法谋夺家主之位,他从小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性,你不得与他争。无论你是否是家主,你永远皆为陆家子孙,永远以家族荣誉为重,此乃其一。”
“第二:爹之所以会到今天这一步全因修习《伤狼劲》所致,以后会有人将此秘籍交于你,无论如何不得修炼,更不要走我的老路。去吧……离开这里。”
陆寒亭懵懵懂地点点头,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陆怀身躯如砧板上剁碎的臊子肉般瘫在地上,只有一颗头颅完好地躺在血肉中央。
“少爷,少爷……”
陆寒亭被青老连声的呼喊拉回现实,他说不清楚自己对这陆家是什么态度,他本是一缕来自地球的亡魂,在时空牵引中被莫名其妙地降落到这片名为浮屠世界的大陆上。
陆怀并不知道因为他练功出错已经震死了自己儿子,他最后一刻看见的其实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梦里思量百度,
斯人再度红尘处。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宗殿是要将大房从陆府中抹去的,少爷用蜀王剑令族老改变主意,同时也永远失去了蜀王剑。”
陆寒亭听出弦外之意:“青老这是怪我没有保存好蜀王剑?”
“宗殿要求天亮后即刻搬离此地,账房给出的月银从三千两改为一千两,又有没有了蜀王剑震慑,那些肖小之徒从此恐怕不会安分。”
“宗殿不是还将堂前巷铁铺的买卖划给我了吗?”
“宗殿会这么好心?”青老叹息一声轻轻说道:“两年前我落魄至流浪街头,主母慈悲心肠收容我这糟老头子才得以入府。入府后听说少爷从前可是有增强好胜之心,为何一场大病后便堕落如斯?”
陆寒亭反问道:“华东忠心耿耿数十年,最后在生死关头娘才赐他月姓,而不列入家将名录,为何你一入府便成为家臣,统揽大房所有事务,连我要银子也得向你伸手,这又是为何?你这右臂又是怎么丢了的?”
“主母开恩,赏口饭吃而已。”青老低头逗了一下怀中黑猫,忽然抬头:“差点忘了正事,主母说在斋房等你。”
“又来了。”陆寒亭一听见‘斋房’二字就开始头疼,感觉青老和月元夜的人生使命就是轮番鞭策他奋进,夺回家主之位。
似乎只有这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才不会哭。
祠堂供桌陆家历代先祖的神像灵位,各房之间斋房供着各自的,是各房的神龛神位。
陆寒亭记忆中,好像月元夜在斋房永远都只有一个动作:跪在蒲团上闭眼祈福,可这次一进门却见着娘背靠神龛,端端正正坐在右边的一张八仙椅上:“娘!”
“跪下!”月元夜肃穆地望着走进斋房的儿子,用眼色望了一眼摆在面前的蒲团:“你乃陆家长房长子,该是掌控陆家至高无上的主人,却因娘无能没能守好这份家业将它传给你,以至你自暴自弃,天天流连于声色场合……”
陆寒亭跪在蒲团上瞠目结舌,觉得自己这娘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你老实告诉娘,你恨娘吗?”
“……”
“那就是恨了。”说着说着,月元夜声调变了,眼眶也湿润了。
陆寒亭连忙摆手:“父亲走时是孩儿亲送的,父亲只道孩儿好逸恶劳,有遗命要孩儿按照自己意愿活下去。”
月元夜从怀里掏出一根卷曲的羽毛,朝陆寒亭招手道:“你过来。”
“换套路了?”陆寒亭疑惑地起身上前,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月元夜手上,走近了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羽毛,而是一枚没有闭环的戒指,只是工艺极好,无论是纹路还是色泽看上去都会以为是动物羽毛。
以陆寒亭的判断,这样的工艺就算是前世那数控精雕一体化的时代,也不见得能雕刻出这样精致的玩意来。
“这是我娘家陪嫁之物,当初以为你会继承家主之位,本打算在你妹妹出嫁之时传给她……”
一听说是要给妹妹的,陆寒亭马上推辞,外面经常有听说祖传紫砂壶、祖传丹青之类的宝贝。
他是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对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压根不在乎,还不如一两银子来得实在,所以毫不犹豫地推辞掉。
月元夜显然把儿子的心意当成一种托词,柔声道:“不过你得答应娘,除开长子外以后若再有第二子女,得以月为姓并将这戒指传下去。我月氏一族凋敝固然是天命所弃,但为娘还是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这话颇有临终托付之意,吓得陆寒亭更不敢要戒指了:“好端端的,娘怎么尽说这些晦气的话,这既然是伍月陪嫁物,我要来有何用。而且这明显是女子所带,我连尾指也带不进去。”
月元夜擦着眼泪将戒指郑重放到儿子掌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娘吓着你了,回头我让彩珠给你找一根结实的丝线,你贴身系好便是,能保佑你祛祸避凶。”
陆寒亭发现自己见识依旧浅薄了,两根指头拈着戒指凑到眼前,心中大惊。
那是一根不折不扣的羽毛。
一个男人脖子上吊着鸟毛,要是野旷、华好知道了,还不被他们给天天嘲笑。
念想及此,陆寒亭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留给伍月陪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