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南宫军营,灯火通明,但是除了军营看去,这里只是一处无人问津的荒草地,凉风习习,空旷凄凉,显然是又大人物运用无上神通掩盖住了大军痕迹。
军营偏远一角,数个巨大的深坑被尸体填满,都是这几日自黑地出去又不肯归顺南宫世家的人。此时数个黑袍的冥殿祭祀练手维持着一座大阵,大阵用处只是为了暂时保证这些尸体的新鲜程度,以待大战之后与黑地的尸体一同运往冥殿。
中央大帐。
端坐于帐中的正是南宫家当代家主,南宫云锦。老人已老,须发皆白,脸庞上面沟壑纵横,佝偻着背,仿若一阵风便能吹灭的烛火。
一众谋士武将分列四周,静静望着南宫云锦查看黑地沙盘。南宫云锦的谨慎是众所周知的,传闻中南宫云锦年轻时带领云鹿家族与那片横扫世界的霸主对战,竟然被一支侦察分队吓的抱头鼠窜回了云谷。但是众人知道这个老人虽然胆小谨慎,在大战之后肃清之时,这个老人的心狠手辣却也是不可否认,传闻中战后一半以上的鲜血都是这个老人指挥家族杀出来的,使得五十年后的今天,大陆子民提起这个家族,依然是闻之色变。
“冥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南宫云锦并未抬头,本来此战十拿九稳,另一方面正好掩护诛杀红莲公主,清除自己外孙登基的障碍。但是想不到与大酆皇室一向不睦的山河院竟然会横插一手,左护法连带冥殿大部分强者已经几乎全部陨落,只有囚龙一人由于有一条上古骨蛇保住性命,但也身负重伤,逃回冥殿修养。要不是冥殿右护法这次带来了冥殿镇殿神器幽冥锁,他云家说什么也不敢和玲珑尊主以及她身后山河院的那群疯子对上。
“禀家主,右护法刚刚传来消息,明日傍晚,幽冥锁便会祭炼完成,请家主及几位供奉做好准备,明日傍晚一同出手,南宫世家拖住羽星帝国余孽,待得冥殿捉拿玲珑后,便与家主会师一同剿灭杀害红莲公主的罪人!”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朗声禀报,南宫毅,南宫云锦最器重的孙儿之一。
奈何就是这个之一,让这个优秀的少年至今未能接替他已死老爹的继承人位置,其余众人想到。
“那就准备吧,到时还请三位供奉一同出手,与我一同对战王、朱两个余孽!”南宫云锦一拱手,对着对面闭目养神的三位供奉说道。
三位供奉微微抱拳,神情倨傲,在诸神陨落之后,地阶巅峰的三人实力足以在世间横行,拦住一个地阶巅峰,实在是大材小用。
“三位,王、朱两人虽然只是天羽大军后勤小卒,但修炼天赋不低,虽然已经数十年没有全力出手,但老夫怀疑二人实力可能不止地阶巅峰,即便尚未突破天阶,也请三位小心行事!”南宫云锦笑着说道,只要三位供奉拖住王磊土那个莽汉,冥殿能够封印住玲珑,那在自己快速解决朱风流后,大局可定!
“此次大战,南宫世家所得利益,三位供奉可各取一成!”南宫云锦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自然是一场宾主尽欢的情景。
………
回到客栈时,夜已经深了,陈风见玲珑与云紫瑶房间的灯已熄了,回房倒头就要睡,却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陈风下楼,才发现正是今日见过两次的神子,没有披着黑色的斗篷,破烂的衣服仿佛乞丐,今夜战斗留下的那条横贯胸口的巨大伤口只做了一些简单处理,还在慢慢往外浸着血。得到诸神赐福的帅气脸庞十分苍白,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低头辩解着什么。
“神子又怎么样,告诉你,在黑地,最不受欢迎的就是与那些破神沾边的东西。”店小二长相粗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刚下山的土匪,此时拽着神子的衣领,大声教训着。
“我只不过进来煮药,没有偷东西!”神子眼神坚定,陈风知道他没有说谎。
“要不是看你今夜赢了比赛,让掌柜的赢了钱,告诉你,连马棚都没你们俩睡的!”小二气势嚣张。
“进来煮药本就是与掌柜的说过,不是进来偷东西的!”神子说道。
“我说你偷就是偷!”小二一怒,就踹向神子一直护着的药碗。神子回手挡下,小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去你娘的!”小二抽出藏于袖中的小刀,就要捅向神子。
“算了吧。”陈风压下小二的手,看到神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陈风知道自己刚才若不出手阻止,小二估计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里毕竟是朱叔的产业,虽然是一份明天就会消失的产业。
“呦,陈少爷!那就算了。”关于陈风身受两位大人物关照的事情在黑地并不是秘密,小二瞪了神子一眼,“以后给我小心些。”
神子看着小二离去,想来也不愿多生事端,“记住,可以骂我爹,不能骂我娘!”
陈风心想,倒是个妙人。
“快去送药吧,一会凉了。”陈风笑着说道。
“谢谢!”神子急忙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才发现陈风不远不近的吊着自己。
“起来,喝点药。”客栈外的马棚中,几堆稻草勉勉强强铺成了一张床,今日下午见过的小女孩躺在上面,身上披着神子那件黑色的斗篷,似乎刚刚睡了一觉,精神明显不太好,小口小口喝着药,神子甚至细心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块糖,递给女孩,压一压药里的苦味。
女孩喝完后,神子终于转头看向陈风。
“剑五。”
“陈风。”
两个几乎同岁的少年相视一笑。
“我……我叫栀子。”虚弱的人族女孩明显非常害羞,说话时,苍白的脸上浮出好看的红晕。
神子剑五报完自己的名字就不再说话,低头整理女孩的“被褥”。
“为什么叫剑五啊?”陈风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别介意,哥哥他不爱说话,”小姑娘代为解释,“叫我栀子就好,我们从辛可暮过来时就放弃了原来的姓名,刚登上大陆时,栀子花开的正好,我就叫栀子了,至于哥哥……”
“我还要用剑杀五个人。”剑五的回答依旧简短。
“五个人都杀完,你叫什么?”陈风笑着问道,“剑?贱?”
“噗嗤,”反应过来的栀子笑了起来,笑颜如雪白的栀子花。
剑五见妹妹开心,并未反驳。
“对了,下午没走的话,你们最好趁现在快走,”陈风说道,“明天再走就不好走了。”
栀子面有难色。
“放心吧,这么多年我们都这么过来了。”剑五笑着说。
“其实,哥哥为了我,这些年一直被神殿通缉,我们两人只能东躲西藏的。”剑五本要制止,但栀子笑了笑表示没事,栀子知道陈风没有恶意。
栀子自小就能看透人心善恶,这或许是常年体弱多病,上天给予的补偿吧。
“被神殿通缉?”陈风望向剑五满是佩服。
神族向来高高临架于凡人之上,不说神族杀些无关紧要的世俗百姓,即便杀了皇权世家中的重要人物,也只会由神殿给予审判,也就是口头警告或者付出一部分利益即可,一名神族被神殿通缉,算起来在有书记载的今天还从未发生过。
“我杀了我爹!”剑五低声说道。
“哥哥……”
“后来为了给栀子弄些药,有杀了一些垃圾。”剑五握紧手边长剑,为了妹妹她从未后悔。
“你倒很适合黑地。”陈风想到,要不是黑地明天不复存在,凭借剑五这性格,一定身受王铁锤王叔重用。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明天的危机是什么,要是明天能活下来,我打算带栀子去一趟北地,听说那里残存着一些古老部落有着失传的医术。”剑五说道,这些年,自己和妹妹几乎走遍了大陆各个角落,遍寻名医无解,但是剑五觉不愿意就此放弃希望。
“去客栈里面睡吧,正好还剩一间房。”陈风说道,本来进入客栈三人开了三间房,毕竟云紫瑶贵为公主,还是要照顾一下,谁知道小公主黏着玲珑姐姐非要听故事,所以就空出一间房。
“总在外面睡对你妹妹病也不好啊,再说房费都付过了。”陈风见剑五想要拒绝笑着说道。
“那……谢啦。”剑五说着抱起栀子跟随陈风走进客栈,引得店小二又一阵瞪眼,但是有陈风在身边,终究是把脏话咽进肚子里面。
“陈风哥哥,你是个好人。”互道晚安时,陈风给了剑五一些常用的伤药,栀子在剑五的背后笑着说道。
“呃……”陈风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随机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小姑娘,“我可是杀过很多人的!”
陈风没有说谎,落日山脉生存三年,死在陈风手中的强盗土匪不计其数,陈风甚至比许多专门杀人越货的黑地亡命徒杀的还要多得多,也为陈风在黑地赚下了不小的名声。
栀子一愣,又细细看了看陈风,笑着说道,“但是陈风哥哥你就是一个好人啊。”
客栈另一侧房间中。
云家小公主已经睡下,低声呓语着,似乎梦到自己回到了数十年前,和玲珑姐姐一般,英姿飒爽,大杀四方。
床榻另一侧的玲珑本已睡下,此时睁开眼,听着门外少年少女的话语,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夜深人静,大战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