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透珠,枝尖凝露,欲滴又挂,红透,阳炎。
大清早,敲锣打鼓,从柳巷巷头直至巷尾。
择吉时送来面锦旗,风水先生掐得时辰太早,太阳初生春困懒床,扰民。
开窗要骂,见着这行人,只得心里头咒骂。
刘长虎伸出右手,坚指,火行元力自元室运至指尖,火指往鞭炮引信一凑。
噼里啪啦
响了一柱香的时间
兄弟们忙着分发随喜,柳巷,一户不落,巷子疯孩子们抢着捡未燃的小炮,热闹,喜气。
“先生,场子我给你撑了,面子也给足了,满意吗。”
如果有无敌效果,现在立马尿他一脸,
高调行事,低调做人。
大早上,敲锣打鼓送锦旗,放鞭炮发随喜,约等于放了个满级真眼,逼着陈然改变计划。
拎炉倒茶,递去。
“虎爷,我要怎么谢你。”
“谢,不必了,先生记得有我这个人,足以。”
接茶,一口闷,烫得原地挺尸。
这个山贼老滑头,昨夜,保班头领命封了刘长虎的档子,只要姓刘的档子,不论大小一律贴封,捉了十几号兄弟进去。
西街另两家大小档子,一根毛都没动。
刘长虎如此高调的送锦旗,运火行元力点鞭炮,就是要让人们知道,俺的元室又活了,别把我当成一盘小菜。
满级真眼,盗贼窃无形,陈然惴惴不安,锁门自闭。
躲一天至夜,德叔打惊过喊门,带了些酒菜,烫着喝却也再无言。
几口酒下肚,冷不防大响,劈门声。
世间再无声响,视线中独一把开山斧,左搅右甩上劈下砸,排门内门成一地柴火,内外两门彻底没了,一个大窟窿。
力气活干完,跳开闪出视线,大约偷着喘几口急气。
正主现身,德叔立时跪地嗑头,呀呀乱语着求饶。
鱼泡眼,常居花柳夜不得宿,眼无神,怕光,眯着。
来人正是蟹坊里书先生,印师坐馆的小舅子,顺风顺水,解医中绝霸。
“初来乍到,你可以不来蟹坊里揭单,但,不能坏了规矩,无规不成方圆。”
陈然拍了拍德叔肩膀:“德叔,打惊去吧,我没事。”
老德子没命疯跑,急着去求救。
鱼泡眼顺了顺山羊胡:“行人做事要有操守,打家劫货的山贼,已然是畜生,早死早投胎。”
陈然点了点头。
“来离城多久了”
陈然低头小声:“半个多月。”
“做事总要有个度,这么高调,我的脸往哪放?”
陈然一声不吭。
“做错事,总要受罚,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次罚物,下次对人,收拾些东西,这屋要烧它个通透。”
春夜里,火烧得正旺,四邻无声,都躲着,陈然肩挎小箱,伸手够着烤火,换洗衣物之类慢慢烧吧,当是祭奠前主。
那么点木头,烧不得多长时间,青烟风絮,终灭了。
老德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用想,保班头是不会现身了,告官这种想法,趁早掐了吧。
送锦旗的虎爷,你倒是一石二鸟,可把小哥害惨了。
挎着小箱,走吧,步步皆仇。
“先生,先生,水烧好了。”
找了间住店,抱被坐着一夜无眠,天大亮,掌柜的敲门轻声,昨夜打过招呼,劳烦掌柜烧锅洗澡水。
泡洗一会儿,穿戴整齐,挎着小箱直奔蟹坊里。
离城倚离江而雅,前人匠手,引离江水取径四河八渠,活水游城处处是景,尤以蟹坊里最美。
小河小船堤弄里,水摇月映夜不归,窗外流船窗下啪,船人室女各尽欢。
蟹坊里,名门望族,深宅大院,更有一条文房四宝街,书香古雅,安静恬然。
其中一间,店名古韵,专营旧书,老板自呼书先生。
双开铺子,两墙书,鱼泡眼正中闭目端坐,左右各一壮汉。
“书先生”
唤他,一无所动,记住这张脸,记牢了,百倍还你。
山羊胡左高右低,眉毛顺应自然法则,左高右低,可以美称之为,流水眉。
流水眉下鱼泡鼓溢,常居花柳夜不舍,也是号人渣。
“书先生”
再唤他,流水眉稍稍起了点风,不喊三声书先生,绝不理人。
“书先生,小子去宁海老药煲了群鞭莫及,特意带来孝敬书先生。”
鱼泡翻皮,山羊胡动弹:“哟,这可真不便宜。”
“是呀,书先生,老贵了,要不是敲了刘长虎一笔银子,我哪买得起。”
去去去
鱼泡白了眼陈然,谁跟你嬉皮笑脸,严肃点。
陈然放下煲汤,缩了回去。
“现在,是来烧我的店!”
陈然闻听一个踉跄,摆手急道:“书先生,小子哪里敢,想都不敢想,这是打着灯笼,找屎。”
“那你来做什么!”
“揭单”
鱼泡眼大笑,顺了顺山羊胡:“你不是善使灵石诱引解疗之术,我这刚刚来了单,敢不敢揭。”
陈然击掌叫好。
“书先生,求之不得。”
“不怕死”
“怕,可,我要解印,一定要成功,唯有此法能助我解印成功。”
效仿前人,利用灵石诱引解疗元室,加深对五行灵力的感应,前人已是印院院长。
那是前人,每个人的成功无法复制,刀尖上玩火,不自量力。
“好好好”
书先生招来人贴耳几句。
这小子倒是明白,自个投上门,听话的很,先苦后甜,望江楼领宴。
望江楼聚仙阁,离城大小解医,全都喊来,五桌满,书先生邀请,解医谁敢不来。
鱼泡眼挨桌敬酒,众星捧月,风光之极。
解医这个圈子,属书先生最大,年轻后生初来乍到,竟动起了花花肠子,自以为找着山贼就能当靠山,太年轻。
特意差人过去知会山贼,晚上要烧了陈然的屋子,山贼连屁都不敢放。
离城这块地,姓什么,姓马,自家姐夫的地盘。
山珍海味,食之无味,四周的眼睛,羡慕嫉妒恨之后的幸灾乐祸。
偶尔几个事不关已,默不作声。
高调行事,低调做人,亘古不变。
全程闭耳,四周说的话,伤人,由他们去吧,灌酒,醉吧。
一路吐回住店,打开门,里面守候多时的脸,陈然坚起中指,送他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