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影影绰绰飘过来几星绿光,那星光越来越近,光亮也越来越强,这光线如此熟悉,哦——这不是岩缝里飞出的绿虫子吗?原来它们在山涧里吸收了太阳的光,然后飞到这黑暗的地方充当照明工具来的!
脚步声停了下来,绿光像几盏夜明珠一般悬在头顶,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地面。两个被绿光映照成绿色的惨白面孔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那两张脸一胖一瘦,没有眉毛,眼睛也是绿色的,佝偻着腰,全身**,除了腰间一圈黑乎乎的不知什么材料的遮羞东西之外。
盼望有人来救,等来的莫不是无常鬼?
逃跑已不可能。
关键是,黑暗中不但失去了方向,更重要的是他已不具备逃跑所需要的体能。
“找到了。”瘦的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的口中黑洞洞地,没有发现他长有牙齿。
“好,可以向地君交差了。”胖的说。他的五官拧在一起,说话看不出表情变化。
乔冷秋心里一阵发紧,浑身的疼痛居然一下子减退了,心中充满的都是恐惧。
一瘦一胖的两个分别架着他一只胳膊,拖着他往前走。
滑腻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像鲇鱼吐出的口臭味一样的恶心,这两个非人非鱼的怪物,浑身散发着腥臭味,走路像晕头鸭子一样摇摇晃晃,但攥着他的胳膊的手异常有力,让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就要被捏断了。
死亡如影随形,这情形极像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而这一瘦一胖像极了勾魂的无常。四周的黑暗无边无际,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双凶狠的眼睛盯着他,那凶狠的眼睛背后,不知道是什么凶残的怪兽,正盼着一口撕吃了他。
空中不断的有无数小绿点迸发出来,像正月十五放的烟火一样,不同的是这些绿点迸发出来后就不会立即消失,它们像夏日傍晚田沟边的蚊虫一般,萦萦绕绕的一边聚笼一边飞舞,无数个小绿虫发出的绿光交相辉映,忽忽闪闪的照亮游走的空间,仿佛大路神打着的灯笼,只看到灯笼的微光,却看不到大路神的影子。
鬼神之间,不过是六道众生的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表演。活着的人恐惧死亡,而死了人不会有恐惧。
为了驱散恐惧,就当是自己死了。
在潮湿的“地面”转了几道弯,又经历了几次台阶似的“路”况,终于来到一个巨大的平台上。这里居然有石墙石门,石门洞开处,一个宽敞的洞府出现在面前。
绿脸瘦子把他丢到地面,呲着黑洞洞口腔里的一排恐龙一样尖利发黑的牙齿,说了声“地君,人已带到”,便转身离去,腥臭味像海风一样被卷走,黏稠胶着的腥臭味糊在他的胳膊上,燥痒难受。乔冷秋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坐在正中石榻上的人面色惨白,五官平和,束发著簪,上衣下裳,虽无华服玉饰,倒也清爽干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
坐在一侧的是那个蓑衣人,他的装束与之前并无区别,奇怪的是,只有他脸上有血色。
另一侧坐着一个白发白髯的老者,瘦骨嶙峋,双目微闭。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阎罗殿吗?”乔冷秋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阎罗殿?”显然在坐的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齐怪笑起来。
“什么是阎罗殿?”
嗯,什么是阎罗殿?看来这个空间,还没有阎罗殿,阎罗殿是后世宗教的产物,他的出现,是人类的想像。他忽然想起具茨山神仙洞里那个老神仙的话来:一切恐惧都来源于自己活着,而对方是什么,其实也是因为你活着给的定义,换言之,这里是不是阎罗殿,这里的人说了不算,对我来说,我说是就是,我说不是就不是。如果我死了,对我来说,这所有概念就都死了。
但既然这不是阎罗殿,这是什么地方呢?这些人要把我怎么样?刀劈?斧砍?还是下油锅?或者被他们生腌成肉干?成了他们的下酒菜?
人真要是死了,被一刀砍下去,那一瞬间可能已没有恐惧,但这样引而不发,让你不知命运会如何运转,不知下一步的结果却更令人害怕。
他现在只想要个结果。
“你们抓我来干什么?”他质问道。横竖都是个死,索性什么也不用怕了。
“抓你?不是你自己跑来的吗?”坐在石榻上惨白脸的男子,把脸转向蓑衣人:“地仙,是你抓的他?”
蓑衣人回复道:“地君,此人与一少女在天坑附近鬼鬼祟祟,因此属下将其拿下,交由地君审问。”
“地仙,人界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为好。当然,你既然把这‘人牲’带来了,怎么用,你和地魔商量着办就行了。”
原来这蓑衣人叫“地仙”。地仙不是“土地爷”吗?怎么看也不是这般丑陋凶狠的模样呀。这个所谓的地仙,看起来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罢了。跟土地公公真是云泥之别。
这地仙听到地君把处理权交给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谢地君信任。只是……那女子如何处置?”
乔冷秋这才想起来还不知柔雪的下落,一下子急了:“你们把虢国公主关哪了,你们尽管抓我,放了她!”
白发老者忽然从石榻上坐了起来,闪电一样飘到他面前,忽然面露凶光,眼珠子射出绿色的闪电,很显然,他不喜欢人聒噪。
“你再这般喊叫,我就用地心之火将你炼成丹药!”
这瘦老头眼放绿光,口鼻中散发出腐臭之气,让乔冷秋恍然觉得这就是个炸尸了的木乃伊。
似这般恶魔般的长相,加上地宫幽幽光线下他那瘦如刀削的凌厉五官,他确信这个老头的确随时都会把自己炼成丹药。他想起来小时候升了一堆火烤蚱蜢,蚱蜢在燃烧的火光里痛苦的抽搐,很快就挣扎不动了,火堆里立时飘出焦糊的香味。
如果被这个绿眼睛恶魔扔进丹炉,他就会像蚱蜢一样痛苦的挣扎,即使是这么想像一下,也会浑身电击一般难受。
其实此时他只有一种感受:恐惧……
地君听闻乔冷秋说虢国公主,似没听清,又让他重复一遍,得到确认后,他一哼鼻子,冷眼道:“蓑伯,你确认已将那少女一起扫进地宫?”
“是,地君,只是还要寻找,待找到她即献与地君。”
晕,这不是把小公主给暴露了?岂不是害了她?瞧我这张贱嘴!乔冷秋恨不得掴自己一嘴巴。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们还没有找到小公主,那小公主现在还是安全的。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他们的掌控,提前找到小公主。
叫蓑伯的“地仙”似乎已猜到乔冷秋的心思,但并不揭穿,反而又重复的请示道:“地君,这位少年‘人牲’,将如何处理?”
地君显然觉得地仙啰嗦,他想尽快结束这个突出其来的人界俘虏的话题:“既然他们是无意闯入,自然也审不出个所以然,等那位虢国公主找到,一并交与地魔,让他用这一对少男少女修炼破法丹。地魔,你看如何?”
原来这白发白髯的瘦老头叫地魔!这还真名符其实。但见地魔听地君这一问,两眼绿光闪得更亮,嘿嘿一笑说:“多谢地君成全,有这一对少年男女做药引,破法丹一定能炼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破了仙障,重返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