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是崇恢’，这个姓很少见啊。”季泽看了这位苦逼哥们的资料。
“说实话，这个事情实在太难办了，”大叔和季泽躲在是崇恢的不远处暗中观察着，大叔对季泽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反正我肯定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不要一开始就说这么丧气的话啊……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季泽捂脸，“前面两个的问题至少感觉可以克服，但是这位大哥的设定要怎么办？难道我上去告诉他‘你以后可以来我家里拉屎’吗？这特喵怎么可能？”
大叔对季泽的奇思妙想表示了赞赏：“这也是个好办法啊！”
“你这样夸我……总觉得会拉低‘好’这个标准。”季泽无力。
“呐，总之那位哥们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暂且不管他了吧。”大叔瞥了一眼远处说道。
季泽仰头看天：“嗯……好啊。”
“对了，你们一直在说的管理局到底是什么啊？”大叔借此问道。
“你不知道吗？”季泽一愣，他原本以为大叔早就知道了，毕竟是梦境大师，不可能连这点情报也找不到。
大叔诚实摇头。
季泽只能给他简单说了管理局的存在。
“你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拥有超能力的人？”大叔张大嘴，“等等，你是那个管理局里的人，难道你也是……”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哪个普通人会听到别人说自己有超能力就相信？”季泽死鱼眼看了大叔一眼，“多半会以为遇到骗子或者精神疾病患者了。”
“其实我还真的有过被误解成这样的经历。”大叔沧桑道，“所以后来也没有想过告诉别人超能力什么的，听起来太扯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和我一样的人存在。”
“是啊……”季泽点点头，忽然说，“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坚持……什么？”大叔不明所以。
“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依旧把这件事做下去。”季泽说，“很孤独吧？”
“孤独嘛……大概有点吧。”大叔挠了挠头，“说起来还真是……很少会谈及这些。虽然那些人可能不会记得我，但是我依旧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总觉得这样就更有一种悲剧英雄的色彩了对不对？”
悲剧英雄？季泽挑了挑眉：“是啊。”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大叔说。
“什么？”
“你是怎么抵挡得住这个诱惑的？”大叔说，“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对于梦境的感知太过清楚的话，连我也想留在这里。”
“哦，你想要什么？”季泽看着大叔。
“人总有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嘛。”大叔扭扭捏捏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和她离婚的话现在会是什么生活？”
季泽面无表情：“你会因为无法兼顾家庭而放弃自己的能力，每天忙于生计和孩子，你不会做什么漫画家，每天坐在电脑前和代码奋斗，所以不到中年就秃了头，你不知道任何关于梦魇的事情，顶多就是哪天晚上做个噩梦，最后养大自己的孩子，过上毫无波澜的，平静的一生。”
大叔愣住了。
“当然，也可能不是，说不定你哪天就会被征召参加军方的一个计划，在注射了超级血清之后成为一名战士，但却不小心在冰块里被封印了几百年之后才出来……”
“喂喂！这剧情看着很眼熟啊！这已经完全是别的宇宙中的事情了吧？你再这样胡闹是会被砍的啊！”大叔连忙打断了季泽的话，“何况这根本就不是我啊！”
“帮你思考一下人生啦……你不是说想重新选择一次吗？”季泽拍了拍大叔的肩膀，“既然没有经历过，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对不对？”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叔叹气，“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季泽似乎在发呆，他目光有些茫然的点点头：“……的确。”
“不过人一直在变啊，我们都只能往前走，”大叔靠在一根路灯杆上，神情向往，“说不定哪天我忽然就看开了放下了，然后就可以真心祝她和自己的丈夫过得幸福……”
“……喔，她已经……”季泽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猝不及防。
“离开我的第二年时候，她带着孩子出国结婚了，现在已经十年了。”大叔笑笑，“其实我也理解她，刚刚有了能力的时候，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因为我对梦的感觉太过清晰，很多时候甚至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闹了不少事，所以我一度很不喜欢这个能力，但是每天晚上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现在想想，她离开也是好的。”
“那后来呢？”季泽问。
“后来？”大叔摸了摸下巴，“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开始试着掌控能力，但是这太难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小男孩的梦境。”
“哦？他是谁？”季泽觉得这个小男孩大概就是转折的关键了。
“我儿子。”大叔沉声说道。
“哦……”
“当时我的工作已经丢了，还不起房贷——别说房贷了，我连生存都是问题，只能把自己的房子出租，”大叔笑了一声，“我住在一个地下室里，每天像鼹鼠一样偶尔钻出来透透气见见光，我甚至有过死的想法。”
季泽点点头，很多人可能以为有能力是件很酷炫的事情，但实际上，大多能力者在初期时会遇到许多困难，因为能力都是后天突然出现的，就像是身体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器官一样，不是很快就可以适应的。
“直到那天晚上，看到我儿子的那一刻，其实从他出生起，我就一直被能力纠缠，我没有好好看过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绝对是我儿子。”大叔骄傲的说，“当爹的就有这种直觉。”
季泽一愣：“是吗？”
“当时他大概四岁？总之不大，还是天真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想和他说说话，我告诉他我不想活着了。”
“呃，等等，这种谈话已经不仅仅是倾诉欲的问题了吧？你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他听得懂？”季泽提出了问题。
“呵，我也没想到，他听懂了，还告诉我，让我不要死。”大叔暗自咂摸着回忆。
“那你呢？”
“我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是死，他说死了就是会变成阿飘，我们看不到阿飘，阿飘可以看到我们，但是他们只能看着，不能摸到什么东西，也不能吃东西，连小蛋糕和糖也不能吃了。”
“喜欢吃小蛋糕和糖？”
“我也这么问他，他说是，然后又说他妈妈让他不要多吃，不然会牙疼，他还带我去他家里——当然是在梦里，一定要我和他一起走，告诉我活着好棒。”大叔带着笑意说着。
“真是……很乖巧啊。”季泽若有所思，“完全想象不到是大叔的儿子呢。”
“呃……我就当这是夸奖吧……反正我也很开心，他妈妈把他教的很好，”大叔欣慰道，“那天离开的时候，他很认真的说，不要死了，活着很好。”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去他妈的什么能力，就不信我一个名校高材生，还能折在这儿了。”大叔脸上带着自嘲，“之后的时间，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我几乎都待在那个小地下室里，没日没夜的睡觉，中间差点被当成是死了——因为常常有租住地下室的人会死在下面，所以会有人来定期检查，我坐起来的时候吓得那个人差点尿了。”
“后来呢？”
“我终于掌握了能力，你明白那种神功大成的感觉吗？然后我搬出了地下室，直到现在，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我儿子的梦里看看他，我前妻不常回国，儿子也是，这也是我唯一比较感谢我的能力的时候，好歹，我还能看着他长大，虽然看的地方不一样。”
季泽点头，不怎么讲究的一屁股坐在了花坛的边上：“真棒。”
“原本我快放弃了，不过还好有当时我儿子的那些话，”大叔挠了挠头，“总之，还有很多事情，远没有到放弃的地步。”
季泽忽然笑了：“所以，大叔你绕了个圈子，只是想鼓励我一下吗？”
“啊，这个，”大叔颇为不好意思，“可以这么说吧……”
季泽点点头：“谢谢……虽然这件事会发生也是因为你……不过还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