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那时的斑鸠还不是调查员,也不是大学生,甚至还不是高中生——他也像现在这样,呆愣愣的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坐在对面的老师。
“你为什么会那样回答?”
年轻的老师亲切的低下头去,却也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急切与困惑。
为什么会那样回答?
斑鸠也不知道。
那起因是一堂无聊的课程,如同别的所有的学校一样,老师问出的问题是“你长大之后的理想是什么?”
是什么呢?
班上的每个同学给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
他们已经不像小学时那样会说出天真而老套的理想,从科学家改为商人,从医生改为能够上一个好的大学,像这样改变了随口说出的理想的人有很多,但也都会变得越来越切合实际。
在同学们的热烈讨论与回答中,老师注意到的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继续看书的那个孩子。
他将课本竖起挡住了一半的脸,看起来紧张而胆怯,于是老师点了他的名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呆滞着,随后站了起来。
“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
老师微笑着,与同学们那盼望的眼神一起落在了他身上。
“我想死。”
众目睽睽之下,他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坚定而怯懦的,仿佛丝毫没有犹豫,却又像是犹豫了很久。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期盼的目光也变为不解与恐惧,老师瞪大了眼睛,但为了将课程继续下去,她只得让他坐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继续讲了下去。
那堂课后,他被叫到了办公室去。
“你为什么会那样回答?”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说出“我想死”这样的话?
遭受了家庭暴力吗?又或者是被同学欺负了吗?
他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生而已,成绩平平,相貌平平,穿上宽松的校服后站在队列中也不会被人一眼发现。他坐在中间第三排的位置,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书或是发呆,他也有一两个朋友,每天会按时上学与值日——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像是风暴过后的湖水般平静。
“因为我和大家不一样。”
他这么回答着。
那之后没多久,他便离开了这所学校——是退学或者转学,这些都没人知道。他的父母带他来办理手续时,跟在身后的他也是这幅不悲不喜的表情。
为什么会那样回答?
斑鸠抬起头,这幅场面唤起了他太久之前的记忆,大抵是因为他并不喜欢被老师如此质问——即使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并不是自己的老师,他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像是本能一般的想要逃避这种场面。
“我知道了,我们不会透露出去的,放心吧。”
他沉住气,连连点头保证着,看到陶煜满意的表情,心里只想快点逃离这间可怕的办公室。
学校也好办公室也好,实在是都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的印象。从一开始进门的一刻起他就紧张到不行,却还不能表现出紧张的样子让其他人发现,维持着平时那副态度实在是把他累坏了。
“说到底,我们也是为了工作才来这里的,所以不会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有你的这句保证我就放心了。”
陶煜微笑着,除去了这份担心后,他又再次将视线转到了雪鸦的身上。
“我原本还在担心妹妹是不是会被欺负,看样子你们相处得很融洽,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什、什么啊!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啊!”
雪鸦反驳着,像是有些害羞一样底气不足。
“得了吧,她不欺负我们两个就不错了……”斑鸠小声的嘟囔着,扶了扶眼镜继续道:“对了,能不能让我看看学生证和教师证之类的东西?”
“没问题。”
陶煜拉开办公桌前的抽屉,从摆放整齐的一叠教案中拿出了自己的教师证递过去:“学生证的话我现在手上没有呢,不过样式是一样的,把教师证三个字换成学生证而已。”
“还真是有够偷懒的。”
斑鸠接过它忍不住吐槽着,“明明把学校办的那么好,不能再下点功夫好好做一下证件吗?这样也太容易被伪造了。”
“实际上这些证件平时也没什么用途,所以有和没有其实都一样……啊,教师证的用途可能会大一些,比如这次需要查一些学生的档案的话,就要用到教师证才能进入档案库。”
“原来如此。”斑鸠默默点头“看样子还是有必要弄一个的。”
“你说什么?”
“不不,没什么,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斑鸠清清嗓子,巧妙的将这个话题隔了过去。“如果有课程表之类的能不能也给我一份?最好是公共课的课表,如果有很多个班级一起上的课程应该能见到更多的学生。”
“那样的话你可以来旁听我的课程。”
陶煜拿回自己的教师证,将它好好的放回了原本的位置并合上抽屉。
“每周一三五的下午最后两节课,大概有两个年纪的六个班级来上课,虽然不能保证所有学生都到齐,但出勤率还是很可观的。”
“听上去还不错,我们混入其中应该也没问题吧?”斑鸠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说起来,我也还没听过哥哥你讲课……你的课程都讲些什么啊?”
“心理健康与价值观。”陶煜有些难为情的笑道:“对你们来说可能会有些难懂,这是非攻击型的学生们必修的一门课程,主要是去教导他们将自己的异能用在正确的地方之类的。不过少数情况下,我也担任他们的心理咨询师。”
“这样啊,也难怪,你的异能也很合适做这个。”
听完这话,闫言与斑鸠都愣了愣。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知道陶煜的异能是什么,既然雪鸦说心理学很合适他,那么就是和心理相关的能力了?
“是读心吗……?”
闫言小声的提问着,一边举起自己的右手,那或许是对老师提问时留下的习惯。
“回答正确,不过也不全对,你很聪明啊,言君。”
被陶煜也这么叫的感觉……果然还是很微妙啊。
闫言在对方微笑的注视下,缓缓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