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凤楼春寒浅 > 缘来又相逢 是故人
    第八十章缘来又相逢是故人这处院落小则小矣,却收拾得颇是齐整。想来居此处的也是个有心的,只天井这小小一处地方,竟偏是收拾了一隅出来,栽植上各色花木。一年四季变幻,春花秋月,倒也自得其趣。

    如今这时节,傲霜的菊终也终究抵不住严寒着要凋谢。只此一隅,几株花仍立着。定晴一看,却是枯萎了一角。

    风挽月小心地浇灌着花,生怕水流太大伤着枝叶,又怕花枝不能完全吸收到水份,一双桃花眸中是难得的专注神色。

    如此忙了有一柱香工夫,他才放下水瓢,揉着腰站了起来。苦笑,曾经应该立在九天之巅,傲视苍生的骄傲神人,竟也沦落人间为花匠所为之事。

    不知道甚麽时候起开始惜花,只觉得它们美极一时,颓下来就是秋风一扫的事,着实觉着怜惜。就像…就像三界芸芸众生。一心想着要主宰甚麽甚麽,到头来不也成了苍天的玩物?

    失了法术和神人元气,便像那人间百无一用的书生一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这副身子是越发的不禁用了,只浇了些时花,蹲久了站起,便是一阵的恍惚。

    风挽月抿唇一笑,有朝一日要是他死了,死在这凡尘,会不会有人记着他?每逢清明,祭上一杯清酒?

    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陈凌云,那个看似性情隐忍的人。他的大哥。一个曾起兵谋乱,盛极一时的诸侯王,难道竟真的会满足于这乡野恬淡?

    想来,唇角的笑愈是讽刺。不舍又何如,即便再要起兵…至少…至少他身边有那麽一个人陪着他戏笑红尘,一世无忧。

    到最后竟然叹出一口气来,早以为放下了,没想到…没想到…唉,也许这些岁年,他根本就不想也不愿忘罢。

    正妄自菲薄间,院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这小村落地处僻静,村民安居乐业,生活节奏也是平缓安详的。是谁跑得这般急,莫非是有甚麽急事?

    走到门前,正要开门,门却从外打开。

    是之仪!?

    “你不是采买物事去了麽?怎的这般快便回来,是忘拿了甚东西?”

    “嘘…”吴玉神秘兮兮地进来,回身掩上门,这才按按胸口,待平息了气喘才开口:“我方才离了村,甫一上街,才发现今日姑苏城中的人竟要比往日多三分也有余。”

    风挽月没有追问,只拧了眉,疑惑地眼神定定望着眼前露出一脸慌乱之色的男子。

    按理说,这吴之仪虽是一介文人,也是平庸无奇的性子。但…一般的小事也绝不会嘘得他这般样子。

    难道……京中出了事?

    这个念头一产生,风挽月的心中便似有千般情绪扰了上来,如压了大石。而面上神色却仍是平静如同剔透玉盏中一汪静水,像是任何事与物都到不了他的心底,触不到那根弦。

    “可…可能罢。”吴玉少见的支吾,倏忽又转了话题:“挽月,你猜到我这遭遇着了谁?”

    风挽月一震,才知原来自己已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心惊之余,此时又听得他后半句问话,才醒了过来。

    “谁?”

    “参差是那个长安的女官,好像是叫……”沉思片刻,一拍手:“绿荷!是了,便就是绿荷姑娘。”

    绿荷?!

    神思又是一阵的恍然。她…现在身为掌管一切宫中掖庭宗人的女官,她来这江南作甚麽?

    “他…有一道麽?”压下心中的各种疑惑,状似无意发问。

    难道街上那多出的许多人,便是因他要来此处?

    “他…那是谁?是皇上么?”眼见对方不挑明,吴玉也不好明说:“怪了,不过这次出去还真有得到关于那皇帝的信息。”

    “好,去屋中坐着罢。杵这作甚,也不嫌寒气。”说完便走回屋去,吴玉在背后看着轻叹口气,忙不迭地跟上。

    屋中点着暖炉,三九寒天的倒也冷不着。待两人寻找椅子相对坐了,风挽月才拿起墙边一个畜了热水的暖壶,为盏中续上茶,自斟一杯,状似满意地捧着啜了一口:“说罢,你听到皇上他又怎样了?”

    “也没…没事,也只是听闻来的。说甚麽…甚麽皇上诏告天下,要于三日后正式立慕氏为皇后。只是…只是…”吴玉偷瞧了眼他神色,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只是甚麽?”像是最云淡风清的事,一片树叶落地了,一颗尘飞舞起来了,一只蚂蚁被车碾死了一般。可是、往往世间最随意的姿态,却是代表已牵挂太多,无从显露。

    “传言曰陛下每日里于禁宫中行酒作乐,朝政倒是不曾荒废。只渐渐地那些风言风语便经由人传出宫,落到众人耳中。据传朝中那班老臣、王爷甚的,现都已是颇有微辞。”忖度了下,吴玉索性下定决心。就算是挽月要恨他一辈子,至少也要让他看清楚那人真正的嘴脸,万万不可落下一生的憾事才好。于是一屏气,把方才听来的全说了出来:“据说这些日子宫里从各地进了不少男宠女妾的,各级官员听说了投机取巧、争破头地往上送,那边倒也是乐得全收。只是这里面新近出了个唤作怜月的男宠,听说有倾城之色。一身艳红衣,梨涡浅笑,直迷得人是神魂颠倒。这一个多月陛下几乎夜夜宿在他的婵娟阁中,前日还不顾诸臣大力反对,封予他侯位。那男宠仗着圣眷正隆,一时权势滔天,连当今准国舅爷慕老王爷也不放在眼中。当真是败坏纲纪,祸乱朝纲啊。可惜了。”

    怜月?风挽月勾魂的桃花眼中精光一闪。怜月。怜月。好一个怜月,人在眼前不怜惜,人走了,却夜夜抱了别人说甚衷情?陈吟风啊陈吟风,这就是你当初许我的永远?

    “挽月?”吴玉把话说出了口,反倒又担心后悔起来。

    “哦,有这样的事。呵,哪日这清贫日子过不下去了,也许凭小可这容貌或可去长安图个富贵呢。”风挽月挤出一抹笑,吴玉从中看到的却分明是一片冰寒。

    那片冰寒,如此刺骨,把眼前眉目如画之人的心严严包裹。待包上最后一层冰,望向人的眼里便再无悲喜爱恨。

    风挽月,还活着,还在这个世上,触得及摸得着,那个唤风挽月的元神却飘散了,了无痕迹。

    “走罢,不早了,去屋里歇歇。等会儿翠儿也该来作饭了。说来倒是麻烦了人家,女孩子家的。”一转眼,眼中寒茫消失,又归于平常世事不入本心的淡然或者说冷漠。

    见身后人未跟上来,风挽月又回过头来,神色未变:“姑苏城里再是有异,东西还是要采买的,明日一早我陪你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