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暗自神伤,韦鸿睿三兄弟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说不出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老太君冷笑,“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前尘往事俱休,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等我到了地下,再去教训我的好女儿!”
老太爷气得转身就走,到了这种地步,竟还是没有一丝悔意,这人已经没救了。
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是如此不明事理,心思狠毒到连死去的女儿也不放过,这么大年纪都活得狗肚子里去了。
韦鸿睿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老太君,转身跟上老太爷。
韦鸿志和韦鸿良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这样的结果,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老太君见他们毫不犹豫离她而去,目光闪了闪;这一辈子汲汲营营的东西,到头来,她竟是一样也没得到。
“你们跟出来干什么?”老太爷有气无力地在凉亭里坐下,“你们去照顾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们娘,人都快死了,你们就别跟她计较了。”
韦鸿睿黑线,能不能别老是死啊死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妹妹明明是被我和徐雁枫害的,怎么又扯到娘身上了?”
老太爷摇了摇头,大儿子虽然聪明,也免不了被自己娘亲牵着走的命运;也到底,也是他对他那个娘全无防备。“以徐雁枫的蠢劲,你以为她能想得那么周全?徐雁枫怎么说也是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刚刚嫁给你,上哪里去认识那个畜牲?再者,她刚进府,你以为能轻易在府里站稳脚跟设计韦府的嫡小姐吗?”
韦鸿睿恍然大悟,他总说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可他也只认为是误打误撞,从来没想过他娘在其中起的作用。
韦鸿志睁大眼睛,一脸惊愕,“爹,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不阻止呢?这些年我们都很后悔,菁菁早逝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
责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哥韦鸿睿狠狠拍了一巴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他们的爹。
老太爷一脸伤心,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背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说的没错,其实都是怪我,你娘那样对菁菁都是我的错;菁菁对亲人没有任何防备,要不是我们弄巧成拙,她也不会嫁给那个畜牲!”
“爹,过去的事就都算了吧!”韦鸿睿轻声安慰,“妹妹不会怪我们的!这些年我们也没有亏待了静竹姐弟,她会原谅我们的!”
韦鸿志偷偷瞪了他一眼,这话他们可以说,可他怎么有脸说?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利用静竹,还让子真在眼皮子底下被徐雁枫欺负,哼!
“行了,都是陈年旧事,追悔无益;以后,你们要是敢有一丁点对不住静竹他们的地方,老子饶不了你们!”老太爷打起精神威胁道。他还不能垮,他得帮菁菁守着静竹和子真,让他们一生都平安富足。
韦鸿睿咂咂嘴,他不是已经痛改前非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相信他呢?
“那咱们还要让静竹回来吗?”要是让他们姐弟知道这些事情,只怕恨不得撕了娘的心都有。韦鸿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元依萱,又赶忙甩了甩头;不管怎么说,他跟那个女人都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让他们来吧!外祖母病重都不来,你让外人怎么看他们?他们自小在韦府长大,不知道缘由的外人难免会带着审视的目光来看待他们对韦府的态度;一有风吹草动只怕就要说他们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了!”老太爷对京中之人的想法,可谓是知之甚详;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是好是坏,对别人又有什么影响,他们毫不在意;他们只管自己有乐子寻,有热闹看就满足了。
“好了,你们早点去歇着吧;明儿该上朝给我上朝,该去军营给我去军营,不必守着,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三兄弟面面相觑,爹不会趁着他们不在,去找娘算账吧?娘日子可不多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爹就不能再忍忍吗?
老太爷忍不住沉下脸,“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老子堂堂的大将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故意去为难一个将死之人吗?眼不见为净,老子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又怎么会特意去找她?”
那就好那就好,三兄弟各自回了院子,留老太爷一个人对着天上残缺的月亮长吁短叹。
韦鸿睿回到院子,拿了瓶酒径直坐在了台阶上。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过得很好的;比起别人家里一堆庶子庶女,他父亲只有娘一个正妻,后院清净,糟心事自然也就没那么多。
他年少成名,虽也受过些挫折,但说到底还是很顺利的。兄弟几人也友爱和睦,没发生什么兄弟阎墙的事情;可今日听到的这些阴私,却着实让他有些心灰。
看着干干净净的府邸,暗处竟然如此藏污纳垢,这世上可还有真正的清净之地?
清净之地?他嗤笑出声,他在朝堂这么多年,竟还在幻想这世间有真正的清净之地?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斗争,就必然会有这些肮脏事儿;一切不过是顺应自然,他又何必如此感伤。
“大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跟三弟叫了你半天也没听见你回应!”韦鸿志和韦鸿良不知何时也坐在了他身边,正在分喝他的酒。
韦鸿睿劈手抢过,“你们这两个混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如此暴殄天物也不怕遭雷劈吗?”他舍下脸皮亲自上门才向静竹讨了这么一小壶,被他们两口就给喝没了,真是气煞人也!
“大哥,不过是几口酒,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韦鸿志不满,转头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赶忙道:“大哥,静竹没事吧?”
白日里听说静竹被人掳走,他都快急疯了,恨不得亲自带人去追才好。
后来见武王府的人来找了大哥,之后大哥的表情就放松了,他才稍稍放了心。
刚才那么混乱的状况,他也不好多问,只得按捺下来,等到了现在。
“就是啊,大哥,你赶紧告诉我们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静竹那么乖巧,竟然也有人舍得伤害她,真是铁石心肠。”韦鸿良也急了。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静竹那性子也能叫乖巧?叫乖张还差不多!对于弟弟的睁眼说瞎话,韦鸿睿选择性地无视了,“武王只派人来告知她完好无缺地回府了,其他什么也没说;你们要是真的担心,等明日当面问她便是!”
以静竹的机灵劲,能吃什么亏?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悄摸摸地拿起被韦鸿睿放在身后的酒壶,既然静竹没事,他们也就有心情多喝几口了。“那大哥,我们就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别想太多!”不过片刻就跑远了。
韦鸿睿点了点头,伸手往后面摸去,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奇怪地往后面一看,哪里还有酒壶的踪影,大怒起身,“臭小子,给我站住!敢偷老子的酒,你们俩是不想活了吗?”
“大哥,你年纪大了少喝点,我们替你饮下这穿肠毒药你不用太感谢!”
感谢个屁,韦鸿睿捶胸顿足,他的酒啊…他的琼浆玉露啊…一年只有两坛还全在宫中啊!
另一边,闻人明乔装一番出现在了驿站。
“申屠兄,费了这么多功夫,为何无功而返?”
申屠九天阴沉着脸,“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不是说武王不足为虑吗?你不是说他去军中多年,在京城毫无势力吗?为什么他能那么迅速地调集人手封了城门?还有,你之前说前太子闻人御被你下了迷梦丹,绝对醒不过来,结果呢?”
跟这个没脑子的太子结盟是他最大的错误。
原本计划趁着所有人反应不及的时候直接将骆静竹掳去南疆,谁知道那个闻人昊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封了城门,以至于他们根本出不去。
若是他再晚一点,等他们出了城;之后又因为调兵之事被皇帝责难下了大狱,那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追不回人的。
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没能出城,武王也因为前太子及时醒来进宫而未被抓捕;错过了这一次,恐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他没办法让韦府那个老女人再活个大半年再死一次。
闻人明被他一连串的发问弄得哑口无言,确实是他低估了那个贱种,也没预料到老大会突然在这时候醒来,搞得现在这样被动。
“你还有脸来问我?计划是我花费心思定的,所有事情也是我安排的,你只要好好地坐在你的东宫喝茶等消息,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的罪?”
闻人明眼神阴郁地盯着他,不过一个小国太子,竟敢对他堂堂大天朝的太子如此无礼,谁给他的胆子?
“现在互相埋怨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坐下来商量商量,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吧!”说实话,计划失败,太叔原心里是很庆幸的。
他本来就不太赞成这个计划,要知道武王闻人昊可不像这个蠢货太子;人家的军功是实打实地赚来的,在军中的威望之高,登高一呼便有万万人愿意追随;以他们南疆的实力,要面对盛怒之下的倾力一击还是有些困难,为了一个女人,真的没有必要。
闻人明勉强收起怒气,一语不发地往旁边一坐。
申屠九天也是面色冷淡,与之前的相谈甚欢仿若两人。
太叔原叹了口气,好好的联盟成了这样,真是让人无奈。“太子殿下,您实话跟我们说,前太子确实是刚醒吗?以您对他的了解,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闻人明沉吟半晌才道:“说实话,我听到他醒时也很是错愕;我很确定他是中了迷梦丹的,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中迷梦丹的人还能醒过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能确定。”这也算是间接服了个软,“以他之前的性子,咱们倒真是要注意一些,他经常会让人出其不意,总会在你认为最不可能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听起来像个难缠的对手,申屠九天想到骆静竹那软硬不吃的样子,气恼异常。
“既然如此,那就逐个击破吧!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合起来不好对付,分开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说的简单,闻人明嘴角嘲讽一笑,他们是还不知道那俩兄弟的心有多齐呢!
他多不容易才找到那么一个机会在药上做了手脚,满以为能折了一个,剩下那个就不足为虑;所以,这些日子他虽然也做了些算计,却都是小打小闹;没成想,他还没来得及将闻人昊彻底踩下去,另一个突然又醒了。
“太子殿下与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想必对他们甚是了解;那么,我们就只管配合殿下了,一切还要劳烦殿下多费心!”太叔原拱了拱手,若是他能登上帝位,他们不介意来个顺手推舟;至于其他嘛,他们就爱莫能助了。
闻人明显然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顿时在心里冷哼,这时候想撒手不管,打量他是傻子吗?嘴上却道:“自然!京城毕竟是孤的地方,断然没有叫远方来客费心费力的道理,二位只管等着孤的好消息!”
此时的闻人明显然没想到闻人御刚醒过来,就会这样雷厉风行,转头就开始打击他经营多年的势力,将他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次日一早,骆静竹从闻人昊的臂弯里幽幽醒来,迷迷糊糊道:“什么时辰了?你今儿不用上朝吗?”
闻人昊凑上去亲了一口,“才辰时,再睡一会儿!我最近一个月都不用上朝了,若是再略施小计,说不定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去了!”每日看着静竹从他怀里睁开眼睛,是他最享受的一件事情,上不上朝的都是小事儿!
“嗯?”骆静竹略微清醒了些,“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又罚你?”没错!她就是这么护短,申屠九天说的他封城的事情,她从来不觉得有错!
“为了找你我不是调兵封城了吗?父皇原本要将我押进宫去问罪的,是哥哥特意跑进宫里阻止了他,说改罚我在府中自省一个月的。”
饶是骆静竹不喜欢闻人政德,也不得不承认不管闻人政德心里对他们俩兄弟的观感如何,表面上却确实是好的。
私自调兵封城这样的大罪换做任何一个帝王恐怕都容忍不了,他竟然真的同意只是罚闻人昊在府中反省,这疼宠说出去也难怪闻人明他们要恨得咬牙切齿了。
“所以,我又有一个月可以不用进宫,天天在府中陪你了!”闻人昊对这个惩罚极为满意,蠢哥哥偶尔还是会聪明一次的。
“那咱们起了去韦府吧?也不知道外祖母好些了没…”骆静竹起身穿好衣裳,闻人昊则到门外吩咐小鱼他们将水送进来。
“你何必这么关心她,”闻人昊撇撇嘴,“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平白遭了这些罪;还好你没事,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的,我定让韦府下去给你陪葬!”
“说什么呢!”骆静竹白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长辈;长辈病重,我作为晚辈不上门像什么话,你想让别人说我攀上高枝就不认对我有恩的亲人了吗?”
不仅她要去,子真和子程也是要去的。人言可畏,尤其是这古代,流言蜚语都能把人逼死;她不在意,可她不能让子真、子程和她在意的人因为这些陷于不利境地。
“你让人去接了子真和子程,一会儿跟咱们一起去韦府。”
闻人昊不甘不愿地抱住她,“就不能让他们单独去吗?”一起去肯定又得被那两兄弟挤兑,偏偏对他们还轻不得重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欺负。
“你就不能对他们友好些吗?”而对他孩子气的耍赖,骆静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人了,还跟两个孩子计较,羞也不羞。
闻人昊愤愤地皱起鼻子,“是我不友好还是他们不友好?明明每次都是他们针对我,尤其是子程!”那臭小子简直像是天生就来克他的,还带坏了子真!
“好了,有我在呢,他们不敢的!”骆静竹安抚地亲亲他的脸。
“你这也太敷衍了些,我受这么大委屈,怎么也得多给些补偿!”闻人昊不依了,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骆静竹拿他没办法,又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准备退开;可闻人昊哪能轻易放过到嘴边的肉,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借机缠住她的唇舌不放。
昨儿她失踪,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好好安抚他受创的心怎么行。
小鱼端着水站在门口一脸纠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爷也忒不要脸了,老是这样不分场合地缠着小姐,她们这些丫鬟很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