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昊黏黏糊糊地把人送上马车,子真和子程两兄弟已经在车里面候着了。骆静竹一上车,车夫就驱马动了起来。
“等等!”骆静竹挑起帘子,“你不去吗?”不是说好了一起过去吗?
“你们先去,府里头有些事情要先处理,我回头儿再去接你!”闻人昊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
有事?骆静竹略略想了想,倒也明白这有事儿大致上跟她昨日被掳有关;如今两个弟弟都在,又是在府门口,也不便细说,便轻轻颔首道:“没事儿,又不远,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来就行了!”
“不忙,不过些许小事罢了!好了,你快去吧,免得舅舅他们久等!”再大的事也没有静竹重要,他是一定会去接她的。
骆静竹缩回脑袋,没看到闻人昊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车夫心头大骇,果然是冷面王爷,这脸一拉下来能吓死人。
闻人昊见马车渐渐远去,神色越来越冷。他也只有在静竹面前才能勉强维持平静,想到府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他简直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个干净。
“将人都集中起来!”不给他们血的教训,他们总归是记不住。
李桐将所有人聚到前厅院子里头,心里止不住冷哼,这些人敢动王妃,简直是找死!
奶娘余氏和施嬷嬷等人瑟瑟发抖,本来见动静那么大,还以为得手了;可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听见骆静竹那个贱蹄子回府的消息;忐忑了一夜,还是等来了秋后算账。
“知道本王让你们来干嘛吗?”闻人昊大马金刀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本王倒是真想不到你们的胆子竟这般大,王府待你们不薄,吃穿用度从来没短缺了你们;与动辄打骂下人的贵人府邸,本王赏罚分明,从未拿你们这些下人出过气;不想,竟是把你们的心养大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本王好说话,王妃好欺负?”闻人昊见下面一个个都低着头,一语不发,更来气了。就是这些看似老实本分的下人,把静竹送进了虎口,“既然都不说话,那本王也懒得再跟你们掰扯。所有人先打五十大板,等本王调查清楚之后,没有参与的,一人五十两银子;若是被本王查到了,那不只是你一个人,你的一家老小,通通没有活路。”
底下的人终于也忍不住有些怕了。没想到王爷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打,甚至还要祸及家人,这可如何是好……
闻人昊随手一指,“就从你先来吧!”
余氏惊骇地瞪大眼睛,“王王爷,我是你的奶娘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自小就由我照顾,怎么能如此无情?”
“奶娘?”闻人昊冷冷瞥向她,“将我的吃食夺了,让我饿肚子的奶娘?还是背着我偷偷讨好二皇子的奶娘?本王原也不想这么快处置你,可你万万不该动了静竹。”
不管怎么说,他小时候确实从这个余氏身上汲取过属于母亲的温暖,虽然那些温暖都是假象,可到底也给了年幼的他一些安慰;他是个记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任由余氏在王府作威作福。
余氏拼命摇头,“不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是别人陷害我的!王爷,我不会害你的!你肯定是被别人骗了,我兢兢业业克守本分,从来没有做过对王妃不利的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林一个闪身来到她身边,“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你算什么混账东西,在王爷面前也敢自称我啊你的;以下犯上,光是这一条就能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余氏被扇到地上,恨恨地望向李林,“李侍卫,我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奶娘,王爷还未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奶娘也是娘,奶过一次,他就得孝顺她一辈子!
“李林,别客气,给爷重重地打!”闻人昊冷笑,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李林当即就一脚踹向余氏,“听见了?这回我可是奉了王爷的命令!”
闻人昊不再理会余氏,又命人将施嬷嬷等人抓起来押到一边打板子。
黄嬷嬷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妃娘娘没有罚她们,给她们留了一条命,只要勤勤恳恳干活;这王府不用勾心斗角的日子简直赛神仙般快活,非要整出这些幺蛾子,被打被罚也是活该。
“王爷,您不用这么对奴婢们,奴婢们是皇上赐给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求王爷开恩呐!”施嬷嬷见闻人昊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拿她们开刀,心里也是慌得不行,他难道一点都不怕皇上怪罪吗?
“父皇让你们来王府伺候,是你们的福分,只可惜你们不知惜福;身为奴才不敬主子,本王岂能容了你们!你们也不用拿父皇来压本王,连几个奴才都处置不了;本王这个王爷当得如此窝囊,还有什么意思?”
别说她们犯了天大的错,就是没犯错,他要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拿宫里来压他,这算盘打错了。
“奴婢们没有啊…奴婢们每日都任劳任怨地干活,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啊,求王爷明察!”朱嬷嬷终于怕了,她年纪大了,五十板子打下来,肯定活不了了。不光自己活不了,恐怕家里那些人也都留不下了。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射向旁边的施嬷嬷,都是这个老货,要不是她打包票说绝不会被人发现,她怎么会铤而走险。
“任劳任怨?你们是奴才,本来就是来王府当差的,难道父皇是让你们来王府当主子的?”闻人昊轻蔑道:“连谨守本分都做不到,竟然还敢说自己冤?”
“王爷王爷……这都是施嬷嬷的主意,奴婢们是被逼的!王妃娘娘天人之姿且宽厚仁慈,奴婢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算计她!都是施嬷嬷不甘心被当成粗使嬷嬷,觉得娘娘是故意为难她;这才跟外人勾结,想将娘娘弄出府去,好掌了王府的管家之权;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求王爷明鉴!”朱嬷嬷觉得打在身上的板子越来越重,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忍不住招了。
施嬷嬷汗湿的发粘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她森冷的眼神望向朱嬷嬷,这个怂货,以为说出来王爷就能饶了她吗?她们是皇上赐下来的,就算看在皇上的面子,王爷也不可能轻易处死她们;不过是打几板子算什么,竟然如此没用,简直是废物!
“哦?还有谁?通通给本王如实招来,本王还能饶你一命!”
“是是,奴婢全招…全招!还有被王爷关在后院的两位姑娘也有参与,王妃院里的几个三等丫鬟;还有前厅的几个侍卫,奴婢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朱嬷嬷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想出来这些人;见闻人昊不甚满意的神色,内心几乎快要崩溃了,其他人她真的不知道了。
“后院的两位姑娘?”哪来的两位姑娘?闻人昊疑惑。李桐在旁边小声提醒,大婚那几日,宫里的洛公公带来的,一来就被扔在了后院。
闻人昊这才想了起来,万万也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没在意的一些无足轻重的人,竟然是造成此次静竹被掳的罪魁祸首,都怪他太大意了。
“把她们卖到青楼去,这么想伺候男人,想必会很感激本王的仁慈的!”
李桐的嘴角抽了抽,王爷这自欺欺人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强了。哪个女人被卖进青楼会感激卖她的那个人?不恨得想大啖其肉就不错了。“王爷不用见一见吗?怎么说也是皇上赐下来的,万一日后问起来,怕是王爷不好交待!”
“不用见了!不过是两个女人,还没有让本王特意召见的资格;至于父皇那里…这两个女人胆敢谋害武王正妃,本王不杀了她们就不错了,父皇向本王要什么交待?”他没怪罪他赐了这些搅屎棍给他就不错了,他好好一个武王府,被这些人搅得乌烟瘴气的,他还没向他要交待呢!
话说到这份上,李桐也不再劝了,让人将那两个姑娘从侧门送了出去。
两个姑娘满心以为就算东窗事发,王爷肯定也会见见她们,至少也要问明原由;只要见了她们,以她们的姿色和手段,就不相信哄不住一个大老爷们。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世间哪个男人能例外。
可怎么也想不到,王爷竟是连见她们一面也没有,直接就发卖;她们不甘心地大喊大叫,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们说句话。
然后她们又开始簌簌流泪,希冀能引得侍卫的怜惜;谁知侍卫竟是面不改色,别说怜惜,神色反而越来越冷。
“劝两位姑娘消停些,王爷这会儿还只是将你们卖去青楼;要是一会儿再惹怒了他,你们可能连走出王府都不可能了。”
两位姑娘大惊失色,她们以为只是发卖,大不了让家人赎回去就是了;却没想到王爷如此狠心竟是要将她们卖去青楼,一旦进了青楼,无论她们有没有被人碰过;谁还会相信她们是完壁之身,她们还如何嫁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是皇上派来伺候王爷的,就算王爷觉得我们姐妹蒲柳之姿不堪入目,大不了把我们送回去也就是了,怎么可能会把我们卖到青楼?你们搞错了!对,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们要见王爷,快带我们去见王爷!”
“不见棺材不掉泪!”侍卫鄙夷地望向她们,“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呢,说想见王爷,王爷就得见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行了,扯了这么久也够了,你们要是再不配合,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不!”她们终于忍不住慌乱大哭了,与刚才装出来的梨花带雨不同,这回哭得涕泪横流毫无章法,她们实在是太怕了。“侍卫大哥,求求你救救我们姐妹吧!我们不想被卖进青楼,我们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
她们只是想过好日子有什么错?那个骆静竹也只是生得命好,背靠着韦府,这才被武王看上;她们不过是一时嫉妒才失了理智,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饶了她们?再说,人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拿她们开刀?
“这我就做不了主了!”侍卫也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塞住嘴,绑起来!赶紧办完事,回来还得跟李侍卫交差呢!”看王爷那样心气儿不顺得很,他可不想撞枪口上去自己找死。
几人快手快脚地擒住她们,两位娇滴滴的姑娘哪经得起他们这么粗鲁的对待,不过片刻身上就多了好几道於痕。塞住的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拼命恳求,不住地摇头。
侍卫们却是懒得再看了,径自推了人往府外走。
这边的闹剧闻人昊当然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充耳不闻,反倒是兴致勃勃地泡起了茶。他在军营多年,比这更血腥更可怕的刑罚见过不知多少,岂会将区区几板子的血迹放在眼里。
倒是那些下人,在王府多年,又没有正经主子管教,说是养尊处优也不为过。小日子过得比外面的小富之家不知道好多少,猛然看见这种血肉飞溅的场面,闻着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心里止不住发颤的同时,也有些胆寒于闻人昊的手段。
以前听到外面的人形容冷面王爷如何凶残,他们还一直在心里嘲笑那些人乱传谣言;他们王爷明明和善可亲,对着王妃整日都是笑呵呵的。如今才发现错的是他们,这王爷明明是个煞星,他们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好糊弄的呢?
有些人禁不住无形的精神压力,呜呜哭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鬼哭狼嚎什么声音都有。
闻人昊冷笑,这就受不住了?真是没用,就这点胆量,也敢帮着那些人面兽心的混蛋算计静竹,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王爷,差不多行了吧?”李桐看了看流了一地的血,“您不能把所有人都打了啊…那王妃回来谁伺候她?再说了,血腥味这么重,别吓着了王妃娘娘!”
闻人昊皱起鼻子嗅了嗅,“味道很重吗?怎么本王没有闻到?”
您当然闻不到了,军营里整天都是腥甜弥漫的味道,您都习惯了,这点小儿科怎么会有感觉…可王妃娇娇弱弱的女儿家怎么受得了这些……李桐默默在心里吐槽完,才道:“您也知道王妃娘娘昨儿才受了惊吓,要是今儿个再来一出,回头万一病了,心疼的还是您!”
闻人昊一脚踢过去,“臭小子,说什么呢!静竹才不会生病,你小子敢咒她;信不信本王告诉你媳妇儿,说你诅咒她家王妃,让她收拾你!”
“王爷,告状乃小人行径,王爷这么英威不凡,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堂堂王爷,竟然跟长舌妇一样爱学舌,还能不能行了……
闻人昊瞪向他,“真不明白你媳妇儿怎么受得了你,木头脑袋木头嘴!”敢说他小人,以为他不敢处罚他吗?
李桐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他媳妇儿就喜欢他这样的;那些太会花言巧语的,哪有他实在可靠。
闻人昊见他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忍不住又一脚踢过去。秀恩爱都秀到他头上了,不知道秀恩爱是他的专利吗?
“王爷,属下皮糙肉厚的没关系;您不一样,您可是矜贵得很,仔细脚疼!”李桐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王爷一定是嫉妒他穿侍卫服好看,所以才一直踢他!
闻人昊惊奇地望向他,“唉哟,木头竟也有开花的一天…你媳妇儿是怎么调教你的?赶紧跟爷说说,爷可是好奇得很!”从前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响屁的人,现在竟然学会连消带打地讽刺别人了,怎不教人惊奇!
“就是就是,”李林打爽了回来就听见闻人昊的话,赶忙附和,“赶紧说说,可别让王爷久等!”
底下的众人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三人吵吵闹闹,有没有搞错?底下数条人命都快没了,他们竟然还有心情说笑?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会不会这些人打没了,就轮到他们了?
李桐不理会自家堂哥的起哄,堂哥嫉妒他有媳妇儿他知道,想看他的笑话,门都没有!
李林见李桐不回话,上前推了推他,“快说啊,王爷都让你说了,不说就是违抗主子命令是要受罚的!”
闻人昊隐约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便又将目光放回院子里众人的身上,“本王自认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性子也还算仁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谁也逃不脱这个规矩。今日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有下次,就不是随便打死几个人的事了。今儿兴致都被你们搅没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