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苍安和三年,四月初三。
京外云头庵顶上的一方天空湛兰澄清,净透的像一块被水冲过的蓝宝石纤云不染。
庵门外笼在春日的暧阳下的圆脸小尼姑忍不得春困,抬头眯眼的瞅着头顶上那轮白光亮的太阳,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哈……哈……”
一个人守门守的实在有些无聊,小尼姑胖嘟嘟的小手挡在嘴前忽起勿忽落的拍了两下。
“唔”
小尼姑正准德结束自己的游戏,一只瘦如枯骨的手空然自她的身后探过来,将她的手死死的按在了她的嘴上,与其同时一寒光极速的划过她脆弱的脖颈。
身后之人手极快,小尼姑根本就来不及出反应,便瞪着一双失了生气的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血瞬间流出,浸红了一地的砂尘。
“咻”低头吹落匕首上的血珠,行凶的黑衣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小尼姑,转身跃上“云头庵”的院墙,跳入院内。
少倾,院内传出女子的厉喝“谁?”。
没人回答女子的喝问,随着接连响起的女人惊恐的惨叫声与刀刃入肉,血液溅之声消散,云头庵再次恢复了它的平静。
大苍安和三年,四月初四
大苍皇帝突然连颁两诏,大告天下:
“江氏若云,得沐天恩,贵为皇后,本应为天下表率。然,其恃恩而骄,不修私德,难立中宫,故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庶人。今其已死,故召令天下,不得供其牌位,奉其香火。”
“左相江谨学,身为朝廷要员,不修家事,恃皇恩圣宠而纵私欲,实有负圣恩,今革去左相一职,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大苍建国已有百余年,皇帝诏告天下之事实有发生,这接连两诏废后又废相,却还是头一朝。
一时间,关于皇帝罢相,废后的猜测,便盈满了整个京城乃至大苍边陲的街头巷尾。
有言,皇帝是记恨当年求娶江若云小姐时被左相刁难,才废后,废相的出气。
还有人猜,皇上是忌惮江相在大苍的名望过高,才弄了这么一出,废后,废相,废了江府在朝中的势力。
还有人说,瞧着诏出中的措辞,江皇后肯定是什么时候得罪过皇上,江相是被女儿牵连了。
还有人证实……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难得出了百年难遇的奇事,老百姓的八卦之魂都被燃了起来。
明着不敢议,背里各种说话是嚣消尘上,飘飘扬半月余,关于废后,废相的原因越来越离奇,直到负责往宫里送肉的老陈头用一坛好酒灌醉了宫中的一位厨娘,从她醉话中拼出了事情的真相。
‘云头庵’发生灭门惨案那日,曾有一老尼侥幸留得一口气在。据老尼所言,她是亲眼目睹在安中修行的江后是与那行凶的黑衣男子相携离开的。
酒后的厨娘定然不会扯谎的。
至此皇帝废后,废相的因由便总算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皇后,位立中宫,贵为一因之母,却做出杀人灭口,与人私奔之事,实在是狠毒而不知廉耻。
江相身为江皇后的父亲,对于江皇后不知廉耻的行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教女无方,最后为女所累,仕途尽毁也算是江相的报应。活该!
至于当今皇上,面对江皇后与人私通的羞辱还能留得江府一门的性命,实是宽厚仁德之君。
传了许久的秘事终因一壶好酒而落下帷幕布,皇帝的威誉前所未有高涨起来。
下诏废去江若云后位不久,朝中大臣便以中宫不能无主为由连上奏折。
皇帝几经思量便册立身边的胡贵人为新后,入主废后江氏的凤鸣宫。
大苍安和五年,正月。
京城上空弥漫着烟花,炮竹的硫硝之气。也不知是哪里起的头,市井之间突然传出和安帝与胡后,江后不为人知的过往,直指当初厨娘口中传来的江后失德与人私奔之事是有人精心策化,江后,江相皆是被人所冤枉,构陷。
大苍安和五年,四月初三。
被驱南荒的废秦王李钩突然以和安帝帝德不修,令先祖蒙羞为由起兵,其势如破竹,直破皇宫大门。
永安殿内的和安帝听黄门报信,心知大势已去,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之上,喊过大太监安海,令其前往凤鸣宫召胡皇后入永安殿陪皇伴驾。
凤鸣宫内一身海棠红裙的胡皇后抿了口茶,对着下首的安海有好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去回了他,当初他李鉴对谁立的生同裘,死同穴的誓言。这会儿,便寻谁去。少来烦扰本宫!”
见安海未动,胡皇后将手中的茶碗往案上一放,斥了声“还不快滚!”
安海吓得一哆索,忙恭身退了出去。
内侍,宫女早以被打发出去,安海再一退出,这诺大的鸣凤宫一下子便只剩了胡皇后一人,说不出的寂廖。
盛装的胡皇后扫了眼这代表的中宫之位的宫殿,起身走到了梳妆镜前。
这是鸣凤宫里唯一一件曾属于前皇后江若云的物件,亦是当年胡婉儿帮她选下的物件。
镜前以指腹抚过镜面,胡皇后便打散了自已头上的发髻,坐在镜胶细细的梳理起来。
缎子一样的发丝从梳齿间一遍遍的流过,直到鸣凤宫的屋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拿着梳子的手也不过是滞了一下,便又舒缓如初的动了起来。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随着急声厉喝,一只属于男人的,有力的手紧紧的捉住了她的腕子。
愤怒的,毫不怜惜的力道令胡皇后手腕疼得几欲断掉,她却似无觉,不言不语,只是贪婪的盯着男子那张怒恨难抑的脸。
男子心底生厌,一把丢开了胡皇后的手腕,冷声道“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一个……”
胡皇后盯着男子的俊颜,突然反手将梳子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脖颈。
男子大惊,一把扯住了胡皇后的手腕。
“咔嚓”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响声,男子的声音直直的传到了胡皇后的耳朵里“想死,没那么容易!”。
望着咬牙切齿的男子,胡皇后的唇角突然扯出一抹自得而诡异的笑意,深黑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溢出,画出一道越来越长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