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堂
蛟骨椅上，男子面带银色面具，身着墨紫镶龙长袍，一手摩挲着椅子扶手，一手提着一个镶着一颗红宝石的精致银壶，悠然自得的小酌着。
饮了一会儿后，又觉得隔着面具饮不很尽心，索性一掀面具，咕咚咕咚的对这口灌了起来。
他的喉结随酒水的入喉而明显的上下滚动着，嘴角处还沾着几滴不慎洒出来的琼浆玉液，颇具男子雄性气息。
但反观其容貌后，又会觉的其像一个妖媚勾人的妖精，邪邪的凤眸一挑，怕是不知要勾去多少人的心魂。
“这就没了？”晃晃酒壶，姬衍轩不悦的皱皱眉头。美人果然是美人，哪怕这皱眉，也是别具一番风情。
于是乎，手中这价值连城的银壶就这么被他当做垃圾般随意丢了出去。
时隔几月，姬衍轩的外貌又改变不少，五官一律朝着勾人摄魂的方向发展，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若是再过上一些时日，不知他的容貌会不会赶上那有着六界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花狐狸了。
碰巧，被丢出去的酒壶滚到抬脚欲进的男子脚下。
“老祖宗。”一声嘶哑的男音响起，堂门外，一灰袍男子笔直笔直的站直，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折后磨，陌子尘如今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
“啧啧啧，看看，看看你现在这落魄的样子，怕是不用这面具，也不会有人认出来，你就是那当年巫族人口中所谓的守护神，天下第一公子——陌子尘了吧？”说着，姬衍轩的唇角扯开一丝嘲讽的弧度。
“丑奴，呵，看来你还真不愧对于老祖宗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啊。”
陌子尘没有答话，依旧站的笔直。
“唉，”姬衍轩慢吞吞的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走到男子身边，他们二人差不多是一般的身高。
“你说你小子，”姬衍轩围着男子转起了圈子，一句比一句音拖的更长，“本来多风光的人啊，本来多不可一世的人啊，不是世人皆说你的傲气在六界里出名的吗，嗯？”
说着，姬衍轩将手看似轻轻的放在陌子尘的肩膀上一下，实际却是暗地里给他了狠狠一击。
陌子尘不由闷哼一声，步子摇了几下后，又重新定住了脚，依旧保持着挺直的站姿，尽管唇角留下一道血迹。
“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姬衍轩重新回到椅子上，嘲弄的说到，“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说你值得吗？若是你早早的乖乖归顺与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老祖宗都能给你找来~”
说完，姬衍轩好整以暇的盯着男子从面具中露出的眸子。这几个月来的等待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本来是想着重获自由后闲来无事，所以找点有趣的事来打发时间的。
正巧又让他给撞上了一个比当年的他还要蠢的家伙，索性就当成宠物抓过来玩玩。但没想到这宠物的爪牙还挺锋利，被他调教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是那么的顽固。
姬衍轩紧紧的盯着男子的眸子，他告诉自己，只要他这次能从男子眼中捕捉到犹豫的成分，哪怕仅有一丝，那么这个赌注就算自己赢了，游戏也就结束了。
可惜遗憾的是，陌子尘的眸子一直非常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透了世间生死般的那种平静。
对着这双平澜无波的眸子，姬衍轩突然没由来的烦躁，他讨厌男子这般淡然的表情，就好像在他眼里，这天地间除了那女子外，所有的人都是卑微如蝼蚁一般。
大掌猛的一拍桌子，上好的檀香木桌就这样径直被他劈成两半。
“愚蠢！难道你就不知道，你这边为其受尽百般折磨，却仍然心心念念的女子，此时正不知廉耻的同时跟两名男子暧昧不清吗？！”姬衍轩的胸腔中似乎喷发出无尽的怒意火，也不知说出的话是在骂面前的男子，还是在骂过去的自己。
“这么说你有烟儿的消息了！”自他的徒弟死后以来，陌子尘的眸子第一次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下意识的，他故意忽略了那部分让自己心生疼生疼的细节。
“你到底要蠢成什么样子！”大掌一挥，陌子尘被他一下扫落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姬衍轩慢慢走了过去，在陌子尘挣扎着欲起身的时候，一脚狠狠踩上了他的小腹。
“噗——”陌子尘嘴角刚刚干了的血迹重新又被鲜血给浸染。
“你说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啊！没听到老祖宗刚刚说了，你心里所谓的那个念念不忘的女人，此时正在同时和另外两个男人纠缠不清吗？！”姬衍轩的话咆哮而出，再一次点出了这个让陌子尘心流血的事实。
“本来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陌子尘云淡风轻的开口。
“你——”
陌子尘打断他的话， “早在我下决心找烟儿之前，就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所有的结局，也给自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陌子尘一个人在那儿吾自说着，也不管旁人到底有没有听，语调隐隐有些干涩。
看来当年他选择跟随师傅修习谋略还真是个明智的做法啊，即便当时师傅还告诫他多次，劳心者伤命。
“若是我不能在这里找到她，那我就随她一起死，这样就可以到别的地方继续找她了。”说着，陌子尘竟然淡淡笑了。
“若是我真的在这里找到她了，那么现在的她不外乎是两种情况，一，过的不好。如果她过的不好，那我就会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光明正大的保护她。”
顿了一下，陌子尘继续开口，不过这次的音调却是带了几不可察的苦涩，“如果她过的很好，那我就依旧留在这儿守着她，不过那将会是在暗处的守护了，一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为什么？！”姬衍轩收回了脚，踉呛着后退了几步，像是在问男子，又像是在问自己，“她若是过的好，那不就说明背叛你了吗？！为什么还要保护她？！为什么？！”
看到姬衍轩极其反常的行为，陌子尘眸子一暗，隐隐约约猜出些眼前这个男子的过去某些遭遇。
旋即，陌子尘神色恢复如常，继续淡淡说到，“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该为她最终所做出的选择而感到释然。她选择的那个人并不是根据谁给她付出多，谁给她付出的少而决定的，而是她自己内心的想法。无论结局如何，只要她是快乐的，你就该给她送上祝福。”
“不，不，你在胡说，你在胡说……”姬衍轩痛苦的抱住了头，似是陷入了过去某种痛苦的回忆当中。
须臾，不知他脑海中浮现出哪副画面，刺激得他瞳孔一缩，重新恢复往昔神态。
当一个人惊慌无措的时候，有两种方法可以让他瞬间重新恢复如常。一种是来自最亲的人的鼓励，另一种，则是来自刻在骨子里的恨意。
眸子一潋，神色恢复如常的姬衍轩冷冷开口，“收起你的那些无用的把戏，不要把什么烂脏的东西都往老祖宗身上用！想老祖宗连魔族秘术都弃之以鼻，更别提你们巫族的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了。”
“老祖宗说笑了，子尘岂敢拿您老人家开玩笑，”说着，陌子尘笑了笑，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若是老祖宗有兴趣，可否愿意跟子尘打个赌？”一道精光飞快闪过。
“嗤——居然还敢跟老祖宗打赌，你怕是不知道吧，就你这小命，也是老祖宗自己下的赌局里的一部分。”姬衍轩不屑的开口。
“老祖宗一直想让子尘归顺与你，不就是想要子尘这副纯阴之体，好保住你的精魂不散吗？”陌子尘心平气和的说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都知道多少？”姬衍轩的眸子瞬间充满警惕，一个飞身上去死死掐住陌子尘的脖子。
却当看到被掐住喉咙后的男子索性摆出一语不发的表情后，气的只好松手。
“咳，老祖宗何须如此紧张，”陌子尘若无其事的开口，“子尘不过才说出了一个小小的事实罢了，除此之外，子尘还知道，若是极阴之体的宿主不愿意，您这精魂可就附不成了。”
陌子尘的话威胁意味十足。
“好，”姬衍轩怒极反笑，“说吧，要打什么赌，不过先说好，若是你输了，就要把自己的纯阴之体心甘情愿的奉上来。”
“这是当然。”陌子尘回答的毫无犹豫，又补充到，“不过若是子尘赢了，还请老祖宗帮我一件小忙。当然，子尘可以保证，绝对是件很小的忙。”
“呵，你倒是还有赢了的自信，”姬衍轩鄙夷的撇撇嘴角，“说吧，赌局是什么？”
“很简单，若是子尘能让老祖宗您心甘情愿的对子尘承认您输了，这赌局就算我赢。若是子尘无能，最后的一切就统统听老祖宗的安排。”
“哈哈哈！”听了这荒诞无稽的赌局，姬衍轩笑的眼泪险些流了出来，促狭开口，“老祖宗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特别的赌局，倒是让老祖宗显得胜之不武了。”
陌子尘没有开口，只是礼貌的笑笑。
“定个时间吧，你说，这赌局的期限是多少。”到底是千年的老狐狸，姬衍轩不忘最后再加上一句。
“一年。”陌子尘慢慢启唇，眸里闪烁着自信的光彩，暗自腹语，一年的时间，我会让你亲口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