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紧闭了三天三夜的眼帘，终于在此刻被掀开，金色的微光她的眼帘，
是从窗口渡进来的阳光……
苏沫下意识的转了转脑袋，双眼无意识的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真好，她终于来到天堂了么？
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是那么沉重？而且，为什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还有身上隐隐传来的苏醒的疼痛，不是说死过的人不会感觉到疼的么？
可是，来不及她多想，她的喉咙干涸难耐，仿佛沙漠中过渡失水的旅行者，一阵低咳从胸腔里来。
“咳咳咳——”
声音并不大，一张冷峻憔悴的脸颊，蓦然出现在眼前。
呵呵，怎么，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她么？
这是梦么？
可是，为什么，那张脸会那么的真实，还是曾经那如出一辙的冷峻，霸道，帅气，不对，这张脸比曾经的那张更加憔悴，更加沧桑，怎么感觉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呢？
那墨色的眼眸真的好复杂，复杂到她看不懂，似是焦急，似是惊喜，似是悲伤，这种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也懒得去看。
既然是梦的话，那这样就好了，远远的看一眼，她就知足了……
“你醒了？”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声音干涩的有些喑哑，她不知道，他已经不吃不喝的陪在她身边三天三夜，从她在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一刻，他说什么都不会再离开她半步了。
因为，
他害怕，
他以后真的会看不到她了……
苏沫皱了皱眉头，这个声音陌生而又熟悉，熟悉到她不敢相信，她不是在梦里么？怎么梦里也能把声音听得那么真实？
算了，既然是梦，那她还是继续睡下去吧，这样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苏沫确实很累很累，眼皮磕了磕。
夜辰心里下意识的一慌：“别睡！”
“……”
苏沫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朦胧了起来，眼皮真的好沉好沉。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一道霸道的声音突然将她从旋涡里拉了出来。
“别睡！不能睡！苏沫，我不允许你睡！”
夜辰急忙按了按急救铃，因为害怕，苏沫再睡着，甚至用手去撑开她的眼睛。
他真的好好害怕，她一睡就行不过来了……
苏沫眼皮被撩得好难受，刚要开口，又是一阵低咳。
半托起她的身体，喂她喝水。
甘润的滋味含进嘴里，苏沫如饥似渴，伸出两只手去捧水杯，不小心带动手臂上在输液的针头掉了。
夜辰墨色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怀里的小女人，一面低笑，一面温柔宠溺地低声说：“别着急，慢慢喝，想喝多少有多少。”
“咳咳咳咳……”
“呛到了么？”
他拍她的背顺气：“把手放下，告诉你别乱动，针头掉了……”
苏沫一口气喝光一整杯，身体终于有了一些力气。
“还要么？”夜辰低沉醇厚的嗓音，此刻确实，异常温柔。
苏沫迷蒙的视线这下彻底清醒，定定地看着他，而他也看着她。
突然苏沫抬起手，他手里的杯子被打落在地。
夜辰也不恼，俯身将被摔在地上的被子拾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紧接着，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房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对着苏沫的眼睛照了照。
遇到强光，苏沫下意识的闭眼，这下子，她脑袋里算是更加清楚了，如果这些人是医生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医院？
omg！她不是死了么？！
“不错，这位小姐看来恢复的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谢谢您，医生。”
送走了医生，夜辰一脸宠溺的看着病那张苍白的小脸儿，他就知道，他的小女人才不会有事！
苏沫当然忽视不掉那炽热的目光，于是她扭了扭头，看向窗外。
双手不自主的抚上的位置，原本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此刻平坦的像是里面从来都没有住过一个小生命。
冷言冷语！轮船！紧紧拥抱的身影！碎片！大海！
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一样开始在脑海里回放，那些曾经的事情，像是梦一样的存在在她记忆中，她真的好想把这段记忆删掉！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
不可能了！
一切都不可能了！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在那艘游艇沉默的那一刻，他不是已经选择了那个女人么？
两行热泪，终于脱离了眼眶的束缚，在夜辰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顺着脸颊滑落在床单上，留下属于它的痕迹。
夜辰紧紧攥了攥拳，墨色的眼眸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随机叹了口气，抬起手，小心翼翼逝去她眼角的泪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苏沫闭了闭眼，没有说话，故意不看向他的眼睛。
夜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面临什么大难：“孩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
苏沫依旧保持沉默，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夜辰慌了，他早就想到她醒来以后一定会因为孩子的事情伤心难过，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她不理他，在他面前流泪。
用手不停的擦她脸上的泪水：“你别哭啊，当时的情况你不清楚么？孩子还那么小，他承那么大的刺激。”
“……”
“别哭了，孩子没了，我也很伤心，可是这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只要你想要，以后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生多少。”
没有丝毫动静儿的苏沫，在听到这句话的之后，突然将目光对向了夜辰，眼神里的嘲讽没有丝毫的掩饰，声音沙哑而又模糊，但是依然可以听出来她说的什么：“一个孩子而已？呵呵，原来一个我们的孩子在你心里就那么的廉价？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保护她，我吃了多少苦！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就算是丢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护她周全。”
“宝贝……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喜欢孩子，我就陪你生一个幼稚园的小孩子好不好。”夜辰苦笑，害怕的样子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
他真的害怕，好害怕好害怕苏沫会哭，会生气，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呵呵，就这一个孩子被你伤的难道还不够么？抱歉，夜先生！我的情感有限，没那么多精力任你挥霍！”
夜辰墨色的眼瞳里写满了悲痛，不可思议：“你刚刚叫我什么？夜先生？我们之间生疏到了这种地步？！”
“……”苏沫闭上眼睛，不说话，只是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一颗心，被伤的彻底。
“别哭，宝贝，别哭啊。”夜辰本来心里是很生气的，但是看见苏沫苍白的小脸儿，就算是熊熊烈火，也被一下子给扑灭了。
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她在他面前流眼泪。
更何况，他刚刚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算是一滴眼泪，他看着也是心疼。
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在她流泪的那一刻，就是他错了。
“宝贝，老公错了，老公刚才不该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的，乖，不哭好不好。”
“宝贝，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老子的错，只要你别哭。”
“以后，你愿意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都爱听。”
尽管听得时候，心脏的位置会很痛……
然而，夜辰的温柔却只换来了苏沫一个冰冷苍白的字眼：“滚！”
突然，房间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夜辰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没有说话。
沉寂了大概两分钟，夜辰抬了抬眼眸，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精致的小脸，心像针扎一般的疼：“我走了，你怎么办？谁照顾你？我不在的话，你肯定会哭的更凶。”
“看见你，我才会哭。”
心脏中最软的地方好像被一把利刃狠狠的痛了进去，血液顺着伤痕累累的心脏，流进五脏六腑，满满蔓延开来……
“那好，我们说好了的，我走了，你就不许再哭鼻子了。”夜辰嘴角挽起一抹自嘲的苦笑，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象征性的转身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滚……”苏沫背对着他，汹涌的眼泪从眼角留下，声音颤抖的不成调子。
夜辰没有说话，转过身朝门的方向走去，两条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原因，早已麻木了，现在他每移动一下，都像是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同时啃噬一样，然而，他并没有说什么，用关门的声音来回应她……
苏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娇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两行清泪滑落……
就连针头被刮掉了都没有发觉，因为与这种心里的痛相比，那些肉体上轻微的疼痛，简直是不算什么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她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让心中所有的痛都出来，可是，当她哭的时候，却已经发现，这种苦涩的伤痛已经住在她心里了，成为抹不去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