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幕非欲言又止的话,安溶月的心动容不已。
这个无所畏惧顶天立地的男子,无论是面对强敌还是四面楚歌的逆境,都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退缩或是畏惧。
唯独在面对她的事情的时候,他会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瞻前顾后,生怕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让她受了委屈或是伤心难过。
有夫如此,还有何求?
安溶月握住苏幕非的手,明润的眸子直直地望进苏幕非的眼底,清晰地看到了其中满溢的担忧和心疼。
“我没关系的,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
安溶月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黯然;
“这么多年过去,我本来也没想过一定会再见到他们。你能千里迢迢陪我回到窑头村,已经满足了我多年的心愿。
当年我被送走的时候,窑头村已经是哀鸿遍野,这次回到这里,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更何况若他们真的有了什么万一,即便我再如何伤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安溶月说着偎进苏幕非的怀里,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一字一句满怀深情:
“如果我还是独自一人回到这里,面对这样的变故,可能真的会伤心欲绝,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我现在有你,有我们的孩子陪伴着,只要有你们在我身边,无论多么大的打击和悲伤都无法伤害到我。”
安溶月很清楚,若是安守业一家死了,她一定会哀伤难过,可是她绝不会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悲伤之中,让苏幕非为了她再劳心伤神。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又何必去让全心爱着她的人担忧呢?
见安溶月想得如此清楚,苏幕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再畏手畏脚,直接用妖气把那个已经撞得满身是伤的女人拎到面前。
苏幕非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人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苏幕非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睛,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这一劫,势必会落得和村长同样身体被毁的下场。
狗急跳墙,女人索性豁了出去,朝着苏幕非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死气对你们没用?”
苏幕非根本懒得理会这样的问题,自顾自问着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你们是从哪里来?这村子里还有多少魑魅?压制死气的力量是什么?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吗?”
女人狞笑着反问。
苏幕非理也不理,连敷衍哄骗她都不屑一顾。
见此情形,女人彻底死心,冷笑着回答:
“反正我左右难逃一死,干嘛还要告诉你?”
苏幕非懒得和女人废话,缠在她身上的妖气燃起小小的火苗,准备给她点苦头尝尝。
火苗落在女人身上,没有顺着她的身体扩散,而是停在了她的眉心处,在黄豆大小的地方炙烧着。
那点薄薄的纸眨眼间就被烧穿,幽冥狐火却并没有沿着剩余的纸烧下去,就这样停在女人眉心,继续烧炙着她藏在脑袋里的死气。
那些死气只是烟雾形态,原本是感觉不到痛楚的,可是被幽冥狐火这么一烧,女人竟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活生生掀开了天灵盖般剧痛难忍。
“啊……”
女人惨叫着挣扎着,丝丝缕缕的死气从五官中冒出来,想要放弃这具依附的纸人逃走,可惜尽数被苏幕非的妖气禁锢,任由狐火一点一点将它们焚烧。
狐火烧得极其缓慢,让那难以形容的痛苦显得格外漫长。
“不要!饶命、饶、饶命啊——”
体会着那比抽筋扒皮还要痛苦百倍的感觉,女人这才知道苏幕非的手段到底有多么可怕。
若只是一把火烧了她的身体,至少她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若被这狐火烧尽了死气,不但她会彻底消散万劫不复,还要在消散之前一直体会这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刑罚!
“……我说……我全说!求、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女人跪在地上求饶,不等苏幕非再问便一股脑地说了下去:
“……我、我们是这村子里的纸匠做的,一共有百十多个……”
见女人开始招供,苏幕非收起狐火,扶着安溶月坐回床上,静静听着她讲述下去。
原来无论是村长、女人还是那个老妇人和孩子,以及这村子里所有的魑魅,都是出自一个纸匠之手。
纸匠是个老人,年幼的时候出过天花,虽然侥幸没死,却留下了满脸的麻子坑,还瞎了一只眼睛,聋了两个耳朵。
纸匠家里原本就穷,这下子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纸匠娶不上老婆,父母后来又相继离世,很快就剩下他孑然一身。
没有家口的牵挂,纸匠到处游荡讨生活,最后学了一手做纸扎的好手艺,虽然吃喝不愁,却更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这么晦气的人了。
纸匠孤身一人晃荡了大半辈子,身体渐渐不中用了。
想到自己辛苦几十年都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眼看着黄土埋了半截,纸匠也不想再继续劳碌奔波,索性带着一辈子存下的钱,准备找个村子住下安享晚年。
大村子的人排外,纸匠又没有钱去买地盖房,加上长相丑陋,总是被人嘲笑,索性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
阴差阳错,纸匠来到了窑头村。
当时的窑头村已经人去村空,村中无数盖好不久的屋子全都空着,无论是被褥枕席还是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