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匠不知道窑头村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儿,只觉得这样的村子对于居无定所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他毫不犹疑便住了下来。
窑头村有地有水,就是没有人。
纸匠每天独自一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然过得平静,却总是觉得寂寞。
闲下来的时候,纸匠便手痒糊一些纸人,摆在那些空房子的门口,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权当是添个人气儿做个伴。
数月过去,纸匠竟然做了一百多个纸人。
这些纸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纸匠分成一家一家摆着,还真有点过日子的感觉。
村长和这个女人,是纸匠最开始做的两个,被当成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摆在屋子里,看着纸匠每天忙碌。
窑头村里的纸人静静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被日精月华沐浴,加上这里的风水奇特,地下不知蕴含了什么能量,竟让这些纸人渐渐有了灵性。
与能量一起汇聚在窑头村的,还有死气。
按照常理来说,死气很难聚集,大多在人魂魄进入轮回之后便随风飘散。
而这窑头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将窑头村民们的死气全部困在村子里,平时被压制不显,到了子时才会全部释放出来。
纸匠的身体受不得这些死气的侵蚀,不久之后便一病不起,很快便魂归地府。
吐出的死气被身边的纸人吸入,让这个已经有了灵性的纸人可以自由地活动。
这个纸人,就是那个所谓的“村长”。
因为纸匠的一口浊气,它“活”了起来,甚至还学会了撕纸人引来死气的办法。
用这个办法,“村长”将盘旋在村子上空的死气引到了村子里的纸人身上,让它们同样拥有了“生命”,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动。
荒废了的窑头村,就这样有了新的“村民”。
乍然“活”过来的村民们很是兴奋,有模有样地学着人类那样过起了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纸人们的劫难很快到来。
在一个满月之夜,平静的窑头村突然出现了四个不速之客!
它们凶狠敏捷,专门猎食蓄藏了死气的纸人们。
一夜时间,有十几个纸人被撕碎吞噬,不管躲在哪里,都能被它们找出来吃掉。
到了天亮,这场杀戮才停止下来。
劫后余生的纸人们惊魂未定,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争论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祈祷着这些要命的祖宗们不要再来。
可惜,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纸人们的劫难还在继续。
每隔几个月,那些“可怕的东西”就会在月圆之夜出现一次。
每次出现,都是伴随着杀戮。
纸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不到一年只剩下了一半左右。
有的纸人想要逃走,离开这个危险的村子。
可是只离开了村子不到十丈距离,那个纸人便死气散尽一头栽到在地上,变成了一堆废纸。
纸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片土地给予了它们生命,却也囚禁了它们的自由。
纸人们找不到生路,绝望地等待着那些“可怕的东西”再一次出现,将它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转机来了。
几个流寇被官兵追杀,逃到了窑头村之后想要顺路捞一票再走,反而被纸人们设计抓住。
打斗中几个纸人受了伤,身体中的死气外泄,眼看着就不行了。
村长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决定将这几个流寇的身体当做容器,让那几个受伤的纸人夺舍。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经过几天的尝试,村长成功地利用撕出来的小纸人引来村子上空的死气,将那几个流寇变成了纸人的新容器。
不久之后,那些“可怕的东西”再次降临村庄对纸人们展开屠杀。
那几个刚刚换上人类躯壳的纸人还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眼看着危险将近,却怎么也逃不快。
所有的纸人都以为它们几个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天亮那些“可怕的东西”离开之后,这几个换了人类躯壳的纸人竟然全都安然无恙。
村长惊诧无比,让那几个纸人仔细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按照那几个纸人描述,那些“可怕的东西”出现之后,并没有对它们发起进攻,而是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这一发现,让村长和其它纸人们狂喜不已,觉得找到了一条活下去的路。
从此纸人们开始守株待兔,利用各种办法吸引樵夫、猎人或是商贾到村子里暂住,然后由村长用纸人引来死气将他们变成躯壳,再把这些躯壳按照纸人立下的功劳分配下去使用。
这么一来,果然奏效,那些换上了人类躯壳的纸人,再也没有被那些“可怕的东西”袭击。
只是这个办法并非一劳永逸,最多不过一年时间,那些被占据了躯壳的人皮就会慢慢变成白纸,最终恢复成纸人的样子。
所以虽然隔三差五便抓到一个活人做躯壳,可是完全无法满足纸人们的需要。
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将活人变成躯壳的纸人,村长在窑头村里有着绝对的权威,自然也有着优先挑选躯壳的权利,也可以随意支配剩下的躯壳。
人有机灵木讷,纸人也同样不例外。
那些善于察言观色会说话的纸人,与那些不善言辞和做事的纸人相比,更容易骗到过路的人,并将他们送给村长做成躯壳供自己容身。
剩下的如老妇人那般的纸人,只能捡一些没人要的残次品,甚至有时候连残次品都轮不到,只能在那些“可怕的东西”到来之日,眼睁睁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