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好好愣了愣,脑回路第一次没跟上这句话,半晌,才缓缓回过神,追问了一句:“是爷爷去烧饭吗?”
“对啊。”奶奶理直气壮的赶她去找,又嘱咐了几句,“他就在花园里,花园有点大,你催他回来做饭。”
任好好花了几秒终于消化了这几句话,顺着奶奶指的方向过去了。
任好好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临了还不忘记重新关上花园的门。
从习惯中就能看出,这姑娘挺细心。
梅央心底了然,任好好比唐思浔好多了。
思绪在脑海中打了个滚,女儿不可置信的高音就从一旁传来。
“妈!你竟然认同了!我还以为你这一顿饭都是一个态度呢!”
梅央揉了揉耳朵,瞥了女儿一眼,之前的慈祥温和模样收敛起,淡淡开口:“大惊小怪。”
宴雅忍不住激动,连靠枕都摔到地上了。
“不是,妈,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我怎么看不透了?”
“你太急了,”梅央顺手拈了一块甜点,往嘴里送,“这姑娘的确不错,我夸一句怎么了?”
是,你夸一句不怎么,但有些人活到现在也没得你一句话。
这句话宴雅憋在了心里。
梅央望着花园的方向,徐徐开口:“她很懂事,从细节就能看出来,我问她那么多话,她的态度我能看出来,对我也没有戒心。”
“是,”宴雅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调侃一句,“你给她的话里就没有一句是不下套的。”
梅央淡淡看过去,视线只是在宴雅身上过了一遍,宴雅浑身不自在,顶着梅央的目光坐好了,顺便顺了顺头发,补充了一句:“但是你竟然会让爸爸下厨。”
“那孩子合眼缘,要是真的嫁进来,也是见好事,宴辛随了他爸,他爸随了你爸,他上心了,最多路坎坷了点,好好那孩子肯定能进这个家门。”
宴雅抱着靠枕,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嫂子可不太想接纳她,我看嫂子还是惦记着唐思浔。”
“唐思浔?”梅央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款金色的宽戒指,声音冷了几分,徐徐开口,“不成大器。”
宴雅认同的点点头,一声不吭,只是望着母亲,没忍住开口:“那到底是从哪儿开始你改观的?”
“插花。”梅央颔首开口。
看女儿诧异的目光,干脆点头徐徐开口解释:“早期的时候,公司上市,我没少走过弯路,哪方面都有接触,她的插花和甜点不能说特别好,但心意和学习的技巧本事足够能看出来,对这些让你,我从来都不吝啬。”
看来任好好送的礼物倒是歪打正着了。
宴雅懒懒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宴辛的事了。”
“他的事,我为什么要管?”梅央反问,没等宴雅诧异问出口,开口徐徐说明,“那是他的事情,我只是凑个热闹,这孩子合眼缘,要是有事了我看着心情帮一把。”
宴雅若有所思,看到梅央不停的在吃着甜点,没按耐住好奇心伸手拈了一块,递到嘴中感慨:“今天这一顿嫂子也在,我估计不一定安生。”
“她敢?”
宴雅突然噤声,抿唇一言不发。
嫂子就算变化再大,也不会对爷爷奶奶不敬,除非她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上一次,她让爷爷奶奶扰了清净,甚至想逼梅央做主意,这件事梅央还记在心上呢。
梅央年轻的时候多锋利,现在就多慈祥,笑的和蔼模样让人不敢想象她中年时期的盛景。
梅央将前面的茶水接过,缓缓抿了一口,淡淡开口:“看你爸爸吧,他比较看重宴辛。”
“爸爸看重,那早年嫂子让唐思浔过来培养感情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说?”
梅央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懒得说。”
“……”
“顺其自然吧,能得到一个顺心点的相处,不容易。”梅央抬眼,将那一袋甜点收了放在花旁边,唇角抿直。
花园。
任好好顺着假山的从高到底的分布往西侧走,看不到一个人影。
花园好像没有尽头,依着假山走过去,任好好从假山后走出来,看着中央的一个小湖,才恍然发觉自己无意识的走到了另外一边。
到现在,她才明白奶奶说的那一句“花园有点大”是什么意思。
提醒她小心迷路吧。
任好好蹲在湖水边望着里面的红鲤鱼,凉凉的叹一口气,有些惆怅。
来别人家里没找到人反而摸不清方向了,这么丢人的她应该是第一个吧。
站在湖边感慨了一会儿,任好好起身,拍拍裙角,起身继续找。
其实这个花园实际上也没有大到要迷路的地步,只是布置设计的很巧妙,无脑的乱走可能会迷失在花园里。
任好好最后还是从这些布置中多多少少找到了规律,顺着草丛的一块块石头走过去,远远的看到一个亭子。
亭子里面是石桌,上面摆放着残棋,两个老人正精神奕奕的对峙着。
任好好有些犹豫,还是上前站在一边看着,没有打扰。
两个老人一个穿的唐装,一脸正气,一个穿的偏西式些,有些正服的味道,脸上温和。
任好好不动声色的瞥了两眼,终于肯定,宴辛和他父亲的长相肯定是随了奶奶。
唐装的老人脸上皱纹不多,快七八十岁的人,却仍旧精神奕奕,身上的一种气势无意识的散出,让人觉得温和时又感受到一种严厉。
老人看她来了,瞥了两眼,没说话,继续下自己的棋子。
任好好对象棋只是略懂,看着频临绝境的棋盘,沉思了片刻,几种解法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用,干脆站在身边礼貌的等着棋局的结束。
七八分钟过去了,老人没有任何态度,棋局仍旧在九死一生。
任好好想起奶奶嘱咐的话,终于还是在红方执子的时候,上前朝两个老人鞠躬,话都口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开口:“宴爷爷,奶奶说让您去做饭。”
她对着就是穿着唐装的老人。
唐装老人支起胳膊看她,眼中带了些趣味:“丫头,你怎么认出来的?”
“感觉,”任好好诚恳道,“您让我第一想到的就是军人,所以我断定是您,而且您的反应也说明了我判断的是对的。”
唐装老人打量了任好好几眼,眼底掠过一阵满意,徐徐开口:“丫头,会下棋吗?”
“会走法,不上台面。”
“你过来看看,我这局该怎么走?”宴爷爷招招手,没客气。
原本想象中威严不可冲犯的宴爷爷实际上亲切温和许多,让她有些无措。
任好好听从他的话,站在一旁,认真思索,脑中又过了几遍解法,没有一种能解出来。
她牢牢的盯着棋盘,微微皱眉,许久,终于还是摇摇头,声音不卑不亢:“抱歉,我解不出来。”
老人豪气的大手一挥,开口交代:“你在旁边看着,我教你。”
“……好。”
接下来,老人手把手指出了棋盘的一次活路。
对面的老人安静听完,摇摇头徐徐开口:“看来现在你都快在我之上了。”
宴爷爷笑了笑,毫不吝啬的接下了这句话,脑中似乎想起什么,转头问任好好:“丫头,你要说什么来着?”
任好好刚在脑中消化了棋盘,听到宴爷爷问话,愣了愣,才恭敬的回答:“宴奶奶让我喊您去做饭。”
宴爷爷脸色一变,忙问了一句:“她说什么时候去?”
“她让我来喊你立刻去。”任好好诚恳回答。
宴爷爷一拍头,来不及说一句半句,留下一句“我走了”,转头离开的飞快,几乎是在往庭院里面奔。
任好好看的一愣,听到一旁的笑声,下意识回头,只看到那个老人双手握着石桌在笑,看她望过来了,才强忍笑意,徐徐开口:“你也快回去吧,要是晚了就错过了。”
错过什么?
任好好没问,还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找回宴家客厅的时候,宴爷爷宴奶奶都不在了,只留下宴雅倚靠着沙发开了电视,调了一个综艺节目打发时间,看任好好来了,挥挥手让人过来。
“和你想象中的怎么样?”
任好好思忖了一会儿,诚实回答:“我以为会很严谨,如果对我不满意就在我脸上甩几张支票让我离开宴辛。”
宴雅眼中的笑意抑制不住的弥漫开来,吃吃的笑,打趣着反驳:“你那些无脑剧看多了,现实是现实,哪有那么多钱来甩你脸上。”
任好好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宴雅心里一跳,一种不安袭上心头,抬头看着她许久,开口声音难得有些不可置信:“有人对你做过了?是谁?”
“哪有那么多钱,我就是想想。”任好好垂下眼眸,转了话题,“我先前以为宴爷爷宴奶奶会信女德女戒那些,先对我说上一通。”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张禄的要求,向女德女戒靠拢了,如果让她要服从那些,她也不打算再次登门拜访。
自尊和一些傲气,被任好好刻进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