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栋楼的装修从外看,就给人一种感觉,低调,看似很简单的装修,但偏暖调风格却意外的让人喜欢。
宴奶奶下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开口亲切:“走吧,我们进去。”
任好好“嗯”了一声,和宴奶奶一起进去。
在门口会有两个人拦着,他们核对身份和宾客,再恭恭敬敬的让人进去。
任好好才知道,这场展览的地位不低。
到了里面,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楼里面的装修很奢华,风格随了外面的暖调,但所用的东西,场地这些却没一样是低价,也不缺各种长廊观赏。
任好好望着这里,突然感慨:“能在这里发表的作品,肯定都很成功吧。”
宴奶奶没漏下这句,回头看过去,脸上笑盈盈的:“好好,你去看看,认得出几个?”
“奶奶,我,”任好好只能再说一遍,“奶奶,我当初学插花就是想挣点钱,对太深层就不了解了,我就是觉得它好看,就那么做了。”
这些名师她一个都不了解。
宴奶奶望着她笑,眼中也坦诚:“那我们就一起看看,哪些好看哪些不好看。”
“……也行。”
一场著名的展览却被这里的两个人划分为好看和不好看之分,办展览的人如果知道,恐怕恨不得让他们去上几节插花课。
进了会场,宴奶奶还真和任好好开始讨论,评判着好不好看。
走过了一路,任好好停在一个玻璃窗面前,有些发呆。
宴奶奶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笑眯眯的看过去,开口问:“宝啊,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不好看的了?”
任好好摇摇头,喃喃开口:“不是,这个很好看,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宴奶奶对插花只是简略的了解,看多了一些名师级别的成功作品,但如果一定要让她点评出一些错误,她还是做不到的。
“这个作品,花的好看就在于花的多,但是花有些太多了,有些地方反而减损了。”
宴奶奶来了兴趣:“你也说了,它的好看在于多,那拿了不就不好看了?”
“嗯,”任好好的眼中有些执着,认真开口,“而且,这几束紧凑的是因为插花的手艺技术原因。”
“插花的人技术不好?”
技术不好的人不应该能上这个展览。
任好好摇头,声音清婉:“技术很好,所以才能做出这些样子,但就是太好,像花太多一样,才有了遗憾。”
宴奶奶凑上去,左右打量着这束花,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听上去偏成熟沙哑的男音打断了。
“那照你的看法,这束花要怎么改才好?”
任好好微微皱眉,刚才脑中在想着办法,也没注意到宴奶奶要问的话已经被人抢先了,仍旧开口:“有利就有弊,这个人太执着于完美了,而且他的资历也够深,一看就知道,改不了。”
“不能改,那指出弊端有什么用?”
“不指出,怎么想想办法改?”
话说出口,她才猛然想起哪里不对。
刚才那句话,不只是声音不对,就连普通话说的都不算流畅。
她一转头,正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四五十岁的外国男人,一张脸就足够诠释什么叫做成熟帅气的大叔。
他身形高大,下巴留着一些细碎的胡子,却让他更显得稳重,仿佛岁月在经过的时候给他留了一些代表证明。
都说现在的女孩子有一些总说自己是大叔控,如果眼前的人就是大叔的标准,那也难怪控的人那么多。
任好好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收回,开口声音淡然:“刚才我说的话只是一点观念,没有别的冒犯意思,先生您要是不高兴的话,可以权当没听见。”
话说的有礼节,却也坚持自己的观念,有进有退。
那个大叔低头看着她,眼中划过些许赞赏,点头开口:“小姑娘,我只是想听听怎么改,没有别的意思。那可是伊朗做的,名声很大。”
任好好稍稍扬唇,礼貌开口:“抱歉,我不能想出纠正的办法。”
“但是还是有,对吧?”大叔察觉到她的态度异常,不肯放过,进一步问。
任好好摇摇头。
“我保证,今天你说的话只有我知道,还有你身边的婆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影响。”
大叔的过于执着让任好好无奈。
她叹一口气,反问:“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你是伊朗本人?”
“不,伊朗在插花界里是一个名师,几乎站在顶端,没一个人指责,现在看到这一面,好奇而已。”
任好好打量了一眼,觉得他不算什么坏人,轻轻叹一口气,开口坦诚:“这也算是一种风格,他们习惯了,也不乏喜欢的。这点小缺陷,可以用简化的手法来补全,那些紧凑着的花可以分散,拿开,将里面的手法暴露出来。”
宴奶奶在一旁听得有些迷茫,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开口:“手法暴露出来?孩子,暴露什么手法。”
“奶奶,”任好好徐徐解释,“是这样的。就像是我们用绳子打一个绳结,去绑住一些东西,为了美观,大部分人就会把绳结藏起来,伊朗先生就是秉承了这个传统,遮起来都很漂亮,这点没错,但他的手法也足够漂亮,可是适当的露出一点,达到花恰当减少的目的。”
“这样啊。”宴奶奶恍然大悟。
身旁的那位大叔端详着任好好的眼神愈发的耐人寻味,他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了几回,笑着开口:“请问,你叫什么?”
任好好回过神,礼貌客气:“我姓任。”
“任小姐,你好。”大叔伸手,示意握手。
任好好迟疑了一刻,还是握住了。
“任小姐,你的解说很精彩也很到位,但是,如果露出那些‘绳结’,恐怕有不少人会抓着这一点做文章呢。”
“所以我才说,没有改变的办法,那是一种风格,也是一种自上流传而下的传统。”任好好的声音平淡,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她学插花的第一课,那些老师就教她们,尽可能的掩藏起处理的缺陷和难看,即使有些手法和处理很好看,但这点知识,在插花界深深扎根,就像是一生下来,父母就教导要一天三餐一样,一天三餐的观念也早已经深入脑中,动摇不了。
前面高大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下,一点就走。
在外国,这是礼仪的代表。
任好好有些惊讶,一时间没能回过神。
大叔认真的开口,普通话不算流畅,但声线却不错,稳稳的传入到任好好耳内。
“任小姐,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伊朗,是一名英国的花艺师,是一个高级技师。”
气氛突然静谧,任好好眼中划过错愕,却很快平静,身子微微向前倾,点头作一个礼貌的模样,徐徐开口:“伊朗先生,你好,我叫任好好。”
“任好好,是个好名字。”伊朗夸赞着,丝毫没有任何生硬。
任好好抿唇淡笑,接了这句夸赞。
“任小姐也是技师吗?你的解说很正确,也很到位。”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摆手开口:“不,伊朗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个开花店的普通人,对于插花这门手艺也是学了一点时间,到现在才两年,离技师还太早。”
技师,是要考过这门技术的证书之后从业八年以上才能算技师,技师又分初级和高级。
一定要时间来划分,任好好最多是中级插花员,但实力却足够配得上花艺师这三个字。
伊朗脸上有几分诧异,很快抵消了,开口直接:“年轻人的天赋真高。”
“关于刚才的话,如果冒犯了,我在这里说句对不住。”
她可是当着别人的面指出别人的不是。
“没事,”伊朗挥手,豪爽开口,“我想收你当徒弟,你看行吗?”
这下别说任好好,就是一旁见惯了大起大落的宴奶奶都没反应过来。
刚见面就说收徒,她活了这么多年也遇到这么一个。
任好好从惊讶中回神,话在脑中绕了几圈,迟疑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伊朗先生,你为什么想收我作徒?”
“中国难道不是都管学生喊徒弟的吗?”
“……有这么一个说法,但你为什么想收我做学生呢?”
“我觉得你的天赋很高,我不能算是最好的,但技术也看的过去,我来教你,你可以少走一些弯路,而且我到现在一个徒弟都没有。”伊朗倒是坦诚,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任好好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但我们素不相识,我是扎根在中国的,伊朗先生你的事业应该大多在英国,应该会很不方便。”
伊朗一顿,有些懊恼:“你不打算出国吗?在外走几圈,对你很有好处的,我可以带你一起。”
任好好弯了弯眼角,摇头拒绝:“我不打算。”
别说家里有任母,就是任母不在她也不打算去,还不知道那只大型犬什么时候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