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落尘不太清楚她口中的戎业城离这有多远,至少有了这妞儿做向导带路,一行二骑穿过密林,策马奔驰一眼望不到城墙影子。
芒种如救火般的郊野官道上,看上去一派农忙景象,夏寰歆自小饱读诗书,很难理解坐舍阴阳指点江山的运筹帷幄,此番兴致大起,带着十几名高手侍卫偷偷出城狩猎,骑射不精的她显然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知策马裹方巾该有多么豪情。
刚才泼才腌臜般的挑弄,现在却一言不发,夏寰歆有些好奇,无可奈何把自己甩了老远一段距离的身影,只得喊道:“喂,你跑那么快作甚?”
隐落尘勒马停步,待得嘚嘚驾马步伐凌乱跟上,用丹心刀鞘轻轻拍了拍那匹心情不太爽的马脖颈,说道:“马兄啊马兄,被这么个拖油瓶操使,也难为你了。”
黄昏的夕阳斜散一片无垠,那匹红鬃骏马打了个响鼻儿。
被称作拖油瓶的夏寰歆心中不忿,但还是小心翼翼道:“大侠,你功夫那么好,做我的侍卫,我天天给你烤兔子,还有金山一般的供奉,如何?”
隐落尘一听哭笑不得,这妞儿好像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吧,坏笑吓唬:“你陪我睡一晚,那么这事儿就算两清,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喽。”
“我知道你不会的,倘若你真是那种人,刚才在林子里面就.....”
看她俏脸微红,隐落尘转移话题:“你是城中大户人家?”
这混蛋是没听清自己的话还是装傻,能出得起金山供奉的自然是名震一方的军武戎业城的夏侯城主府了,只当他是个刚出师不久下山历练的无名高手,道:“我乃铧洲皇室亲王尊正贵一品夏侯王之女,流香郡主。”
看着她得意地说了一大串儿,隐落尘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想起了那位林家母夜叉,随即撇头一声‘驾!’溜烟儿就往前奔去,非常不情愿再跟这种娇生惯养异常跋扈的女人打交道。
“我家有好多阴阳绝学的功法,你可以挑一本儿。”
夏寰歆慢悠悠道了一声压箱底儿,多少府上供奉哪个不是为了这个而来?
隐落尘颠颠儿又遛了回来,一脸狐疑道:“三洲最后一座阴阳玄邸是你们家?”
当今三洲天下八大绝府,阴阳玄邸,花山灵台,纵横剑冢,真武琅阁,离荥唐门,太虚殿,弈剑山庄,天道榜。
自隐落尘数月平定天下之前数百年以来,八大绝府各持己见所证正道时常理辩齐鸣,引得天下文人学士舌战互有抨击。
当时他以中洲太子身份统率三军,碾平多少想要伺机策反的谋势。唯独对中洲所在的三大绝府不曾踏足,一来是因为形势复杂,边境大乱燃眉,二来也希望保留一些绝学子嗣,成不了大势评学论道足矣。三来其内确实有隐落尘所不知晓的天理论证与绝世功法,受太傅影响对此颇感兴趣。
待得二人进了戎业城已是夜晚,军甲林立一派肃穆景象,只见人群攒动指指点点,城墙之上三丈距离各立一剑客,不待隐落尘出口询问,事实也没见他有什么兴趣,夏寰歆就侃侃而谈:“在整个铧洲,阴阳玄邸的名声家喻户晓,拥有‘天铧大幸’之称,这可是皇帝钦评而来,治学思想天下文人极力推崇,不仅如此,其在武道造诣更是博大精深三洲闻名,这两个人不用看就知道是争夺入府名位的,你随手救了我一命,便能入府换来一本阴阳绝学,还不偷着乐?”
见他点了点头,夏寰歆心中得意。
可隐落尘随口补了一句,让她极为羞愤:“这买卖听起来是划算,但我还是对你那对儿兔子更感兴趣,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这个混蛋,什么叫听起来划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赚大了?夏寰歆抬腿就是一脚,可惜被他目不转睛看着墙头对决,轻轻侧身躲了过去。
不由气道:“大男人才要说话算数,我一介女流怕什么?”
“你要耍赖?”
“为什么不可以!?”自小受闺秀女儿般教养,向来知书达理的夏寰歆破天荒如一位村头泼妇。
隐落尘置若罔闻揭过这茬,道:“快听你把牛皮吹上天了,这所谓的阴阳绝学到底说道了些什么歪理?”
歪理!?
“哼!”
夏寰歆打也打不过,斗嘴也斗不过,只得给了这混蛋一个白眼,兀自进了一家酒楼。墙头上两名剑客斗得不亦乐乎,隐落尘看了一会儿,默然摇头,随后也跟了进去。
不出十招,那名个高面色红晕的剑客就被一剑刺穿肩膀,从墙头掉下身受重伤。
从不出府的流香郡主自然没人认识,小二上了一桌酒菜,隐落尘看着她扭捏遮嘴细嚼慢咽的样子,心中好笑,这小妞儿还是有点女儿家的礼节。
夏寰歆察觉这混蛋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浑身有种被色狼紧盯的不自在,面色愠怒:“你转过脸去!”
看一下都不行了?要是知晓刚才身后一堆冒着绿光,比自己还过分地刮着那浑圆屁股蛋儿,你还不又咬舌自尽?
为了看一眼那阴阳绝学,隐落尘觉得很有必要保住这小妞儿的性命,于是遵从地别过脸去,一堆神情尴尬的老脸也别了过去。
这时一阵掌声传来,一个穿着青衫的佝背老头乞丐模样走了进来,随意找了个桌儿,把木拐杖靠在一边儿,拱了拱手又压了压手,小二上忙不迭跟前殷勤:“爷,还是松醪!?”
“好嘞!十年陈松醪一壶!”小二早就会意,非常默契娴熟上了一壶好酒,外带一叠儿花生米。
只见门内门外聚了一大帮子人支棱着耳朵,从那神采奕奕的精神头看,没人把这位衣衫褴褛的老倌儿当乞丐。
店掌柜跟要见衣食父母一般闻风赶来,见得人群扒拉都往里面挤着占桌儿要酒,脸上乐开了花,亲自给这位爷斟了一盏,赔笑道:“贺老儿,你看看这多少天没听得下回了,可把人急死了。”
被称为贺老儿的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翘着腿打着哈哈:“嘿!我说你这小子浑,你还真浑,不好好做这个生意呐,就为了听我这一段瞎侃大山!浑,真直娘浑!”一边说一边儿伸手指着周围一圈儿,挨个儿指点掷地有声,顿时惹来哈哈大笑。
店掌柜被弄了个脸红,急忙打了个圆场:“今天第三壶酒水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