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班师回朝,而战争只是拉开序幕的开始,接下来对于地方的安排处置以及一系列的安排才是最麻烦的。
在这麻烦奇多的时候,魏冉选择了当甩手掌柜子,要照顾魏烟,对于朝政上面的事情根本就不伸手,对于对方的做法,秦王没意见,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朝政。
何况和魏冉因为孩子的事情而产生了心结,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解开,皆是不想与对方交谈。
这样的冷战持续着。
秦王虽然不耐烦批阅一些奏折,但是也不是看不了,以往魏冉会代劳的东西他如今也没生疏,只是批阅起来更加的不留情面而已。
自把寻欢带回来以后,就安排在宫里住下,下旨加封侯爷,不过是以孙处之子的身份,终究是留了一手,不准备让人恢复王族身份。也未下令在外建造府邸,明显是要将人留在宫中。
对于这样的是大臣们都上奏折反对,纷纷表示不合规矩,在这些人当中,光禄大夫陈颖成了一股清流,不仅仅是支持秦王册封寻欢,还当朝表示:“寻欢乃是先王之子,王族血脉稀薄,不应该让王族血脉流落在外。”
朝堂之下,瞬间满是寂静,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人震惊,居然有一半的朝臣站出来附和。
秦王看着下面的朝臣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缓缓的说:“寻欢是否是王族血脉不可断定,毕竟五五之数,我正是看在那五五之数上面才册封的人,否则孙处之子乃是罪臣之子。”
陈颖弯腰禀报:“启禀陛下,之所以难以断定寻欢是否是先王之子,是因为当时先王的起居录被烧毁,可是微臣已经找到了当时负责记录起居录的太监们,经过盘查询问比对,太监们拿出了当初的副本,但是已经残缺,直到最近凭借诸多询问,才恢复了起居录。上面记载种种,表示寻欢的确是先王之子。”说罢,就呈上一卷竹筒书。
秦王沉静的看了一会儿,拿起来翻看两张就摔在了桌子上,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朝臣们纷纷跪地,但是对于让寻欢认祖归宗的事情压抑着火气:“有这等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倘若是在当初拿出来,两个人的命运轨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当初拿不出来,看不上言女的比比皆是,和孙处为敌的更是如此。”陈颖抿了抿嘴,跪在地上:“请王上让王族血脉认祖归宗。”
其他人齐声附和。
秦王冷眼看着,这陈颖是陈美人的父亲,也是朝中一名重要官员,之所以那般宠爱陈美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只是陈美人出了那样的意外,这是恨上自己了?
其实还真是。
陈颖早年丧妻,因情深意重一直没有再娶,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骤然听闻女儿惨死羞愤到了极致,这个时候有人找到了他,还给了一个东西。
就是这份废了很大心血才做出来的先王起居录。
“让寻欢恢复王族血脉,然后呢?”秦王冷冷的看着,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陈颖不卑不亢的回答:“当年先王膝下两子一前一后诞生,长子寻欢,次子王上,按着我秦国的规矩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寻欢是言太后所出,为长子也是嫡子,王上是庶出还是幼子,按理说应当是寻欢继承王位,只是因为当初贼人所弄,最后立王上,如今已经清楚明白事情的真相始末,还请王上还政给寻欢。”
从他说话开始,就无人敢吱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听错了什么。
整个大殿寂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此番言论可以说是用惊世骇俗来形容,每一个字都清晰都让人害怕。
的确是陈颖说的这番道理,但谁敢说出来,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逼迫秦王交出手中的权力,可秦王怎么可能会交出来?
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呀。
陈颖这是在置身于危险当中,对自己性命的危险视而不见,也对,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自然是什么都不害怕。
也许正是因为孤身一人这一点,他才敢做别人不敢做,说别人不敢说,此番已经是和一心求死没什么区别了。
秦王冷笑连连,接着放声大笑,自从孙处死后就没人敢在这么对自己了。
他蹭的站起身来,直接甩袖而去,对于朝中大臣置之不理。
同样的,方才的那些话也不在加以理会。
这是真真正正的怒气外加无事,不去理会对方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觉得每一句话都恶心。
一个强大的王者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来威胁自己,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早朝的事情跟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人尽皆知,纷纷惊叹不已。
“陈颖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居然想管老虎接牙齿,不过也挺好的,我在推波助澜一把。”魏冉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还是对自己有利的程咬金。
她给魏烟为了饭,就叫下人带下去玩,对于这孩子比当初秦岳还要用心,按着她的话来说,就是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能靠培养感情了。
要离坐在她身边,吃了口枣泥酸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和寻欢见面,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就是不知道寻欢接下来的生死落入谁的手中。
身不由己,生不由己。
要离舔了舔嘴唇:“你想做什么?”
魏冉不回答,微微一笑:“去问逍遥去。”
要离耸了耸肩膀:“他最近总往宫外跑,不知做什么去了。”
“逍遥感兴趣,那准没好事儿,索性我现在没功夫管他,管好你男人,可别惹到了我手里。”“魏然现在是铁了心,一心只想将权利握在手中,任谁敢做拦路虎斗照斩不误。
“逍遥才不会掺合你们这些事儿呢,他若是有兴趣早就开始兴风作浪。”要离这样说着,忽而觉得事态变迁有些快,在一想想这也是寻常事。
一个个国家消亡,一个个人的死去离开,如果真的有神灵,那么神灵冷眼旁观所见,也就是人看着蚂蚁朝生夕死。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按着心意活,不累么。”
“当然累,所以我才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拿来一些东西。”魏冉风轻云淡的说。
要离看着魏冉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可怜,亲情没有,爱情没有,甚至连孩子都没有,她缺少一切应该拥有的东西,只能向虚无缥缈的权利发起进攻,从而得到一些牵绊。
“看我做什么?”魏冉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些惆怅:“最近好像憔悴了许多,我年纪终究是不小。”
“没有,还是很好看,岁月从不败美人。”要离实话实说,魏冉还挺高兴的,挥了挥手,叫人给她端着糕点下去吃,魏冉要睡午觉了。
她总是很容易疲乏,然后困倦。
要离出了宫殿,仰望天空,忽然觉得有些冰冷,不知不觉天空中已经下了雪,她回绝了宫女要去拿披风的提议,自顾自的走在雪中。
风雪一程又一程。
漫天飞舞的精粹夺目,鹅毛般落下,又被风吹起荡漾,天地都染上了它的颜色。
秦宫巍峨,覆盖上一层积雪厚重,银装素裹,雕梁画栋都显得格外精致。
她离开了秦宫。
街道上也少有人,来来往往都是匆匆,像她这样慢吞吞行走,像是在欣赏雪景的人几乎没有。
她想去找一找宇文毓。
他死的特别惨,不过最后终究还是被下葬,所谓的下葬就是在城外随便一埋,连碑都不许立。
要离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不可怜,觉得魏冉可怜,又觉得魏冉不可怜。
这个世界上的人好像都是可怜和不可怜交织,作为两个人的朋友,她很茫然。
天地间冰冰冷冷,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她走出城外,看着那群山,一步一个脚印的踏了上去。
宇文毓好似就在这山中,一袭白衣,腰间还系着青色玉佩,巧笑嫣然一笑。
要离揉了揉眼睛,那人就不见了,她手里握着青色玉佩。这是魏冉给她的,据说是宇文毓毒发身亡的那天手中攥着的东西。她瞧着有些刺目,随意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然后埋了进去。
“我不知道你葬身何处,就以这玉佩放置做你,若有来生的话,希望能有个美满的家庭,健康的身体。”
风吹过,干枯的树枝摇曳,上面的雪跟着滚落在地,唰唰作响。
雪地里仿佛真的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腰间系着腰带衬着腰身纤细,上面还绣着一朵兰花。
他生的倾国倾城色,眼眉弯弯,男女皆宜,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那在不断摇曳的兰花,只是此时唯有此景。
要离冲着他挥了挥手,幻影消失,如此算作告别。
她转身离开这山,不断的往回走,一路上都没看见宇文毓的身影。或者是想象出,毕竟已经告别,已经诀别。
此后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