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军营,一名银甲男子迎风而立,红色披风打着卷儿,几分傲骨风姿,他望着军队后方扬起的滚滚尘土,随口问道:“我们一路西来,破了几座城池?”
叶彦答道:“四城一郡。”
齐卿钰摇了摇头,“不,我们又输了回去。”
镇国军从东部而来,若非攻破了所有城池,又怎么会沿着他们的路线追过来?不过听闻镇国军数年来都是萎靡不振,怎么数月间脱胎换骨了?
“王爷,将臣找您。”叶彦道。
“不见。”这个时候找他,无非就是如何应对当今局面。东部而来的镇国军,西部顽固抵抗的魏军,双面夹击,倒也是有趣。齐卿钰道:“如今魏军粮草武器已断,抽出半数人同那些将臣迎击西夏镇国军,我限你两日内带着剩余半数人攻破魏军大门。”
“是!”
沈须……这几日被传得风靡全军的人物终于是走到了他面前,那么他倒要看看,这个沈须究竟和南山院有什么关系!
战鼓打响,西夏与镇国军的战事已经开始,数万将士厮杀在一起。曲当歌领百名骁骑营士兵朝着楚江进发,待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窥中此地的不止她一人。
对面男子戎装银甲,肩前坠着鎏云坠,玉冠将墨发高束,横眉下锐利深邃的眸子,早在他未束冠之时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七分英俊三分稚气,而如今已然褪去了那份稚气,浑身充斥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卓尔不群的英姿让曲当歌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将他认出。
齐卿钰。
所谓冤家过桥,抬头不见低头见,骁骑营撅鼻子瞪眼儿,看对面就像看一群小毛孩似的,反之对面确实镇定自若,双方都是不把对方看在眼里,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波涛汹涌。
任谁都在等来打破这份安宁的第一人,可他们不曾想,向来沉默寡言的曲当歌先开了口。
曲当歌意味深长的望着敌方将领,许久,缓缓道:“不知齐三王爷”
骁骑营众将士目光炯炯,都在等着曲当歌挑衅过去,殊不料曲当歌竟然下定决心问道:“不知齐三王爷,可否婚配?”
众将士猛然齐刷刷的看向曲当歌,内心犹如万马奔腾似的凌乱了!大人,您这个时候不该谈这个啊!!
齐卿钰狐疑的抬起眸子,深邃的瞳中映出曲当歌那副引颈而望的模样。
“未曾。”
“哦。”曲当歌淡淡失落,随即又抬起头,“那王爷可否有意中人?”
“无。”
“那有没有看中的女子?”
“无。”
曲当歌耐着性子再问:“那有没有成亲的想法或念想之类的?”
“无。”
一连四个没有,曲当歌的性子终于被磨跨了,“啧,你都多大了,人家十八孩子都会跑了,你怎么就唉!”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想当年齐卿钰还是沈秋钰,南山院第一美男当之无愧,山下婆婆婶婶的整日往南山院送蔬菜水果,为的不就是将自己女儿许给沈秋钰嘛。
可这孩子冥顽不灵,寻常女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害得曲当歌几次三番怀疑沈秋钰的性取向问题。
她道:“如今世道,娶妻生子才是正经”
齐卿钰淡淡打断她道:“守丧。”
曲当歌猛然怔住,身子发凉,为何而守?
除了南山院上下三千条人命,还有谁值得他去守丧?
她阴阴问道:“守了多久?”
“八年。”齐卿钰答道。
曲当歌有些恍惚,时隔这么久,如此场景再见,她有太多太多问题积存着,
想问灭门之时他是如何让逃出来的、
想问他这些年究竟过得好不好、
想问为何他忽然变成了西夏的三王爷、
想问师门惨灭,他究竟如何熬过来的十年?
“那你,节哀顺变。”
这一切的一切,到了嗓子眼,仅仅化作一句慰念。
阿南在旁边低声提醒道:“大人,打,还不是不打?”
曲当歌苦笑,这话问的还真是时候,若是方才她不问那些问题还能带着兴趣练练当初这个小师侄,看他长进了多少。而现在她却着实没了心思,看着对面那被岁月折磨削平了棱角的男人,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而齐卿钰却举起了手中长戟,刀锋正指曲当歌的心口,仿佛动动指头,那锋利的银戟就会从自己心口穿过,本是同门,却如此相对,未免太过造化弄人。
双方将士自觉点退后几米,各自都明白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战斗。
“得罪了。”齐卿钰忽然道。
曲当歌只见他御马朝自己重来,而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强上,反手接住阿南扔来的双头枪,喊了一声“驾”!
曲当歌行军多年,对枪自然了解,双头枪结合如同单枪的优点,前后应用、左右结合、两头换刺、左防右攻、前扎后刺、上劈下撩、似匕兼棍。易进攻易防守,速度快,力量大,用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枪戟相撞,迸发清脆的鸣响,曲当歌手心一阵酥麻,心道这孩子果真是长成大人了,力气大了不少。两人擦身而过,猛然驱马转身,枪与戟在空中几番交汇,齐卿钰忽然反手扶马,从马上跨出腿来,直踢曲当歌的后颈。曲当歌反手执枪,硬生生挡下这一脚,然后趁其不备,用手抓住他未来得及缩回去的脚腕,自己伏身转到他的身后,长枪挥出,被他挡下。
两人双双落马,各自的士兵目不转睛盯着这场战斗,想替各自将军喝彩,却又怕惊扰他们,憋得紧。
曲当歌将双头枪用得熟捻,犹如一条毒蛇,次次直逼齐卿钰要害。齐卿钰倒也不是个善茬,两人斗得你死我活,不出半柱香,已然见了很多彩。
铿锵有力的一声脆鸣,两人武器双双落地。
曲当歌垂下左臂,她善用左手,故而只给右手带了护臂,没想到被齐卿钰看出端倪。血滴落在尘土之间,想来两人打过不少次,可以往都是齐卿钰受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受伤严重的倒成了她这个做师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