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忽然转身,吓得卫青一惊,反过来一想,这是自己家中,她才是半夜偷跑进来的,自己慌什么?他轻哼两声壮壮气势,刚想质问她夜潜太子府何事,没想到她却一脸茫然无措的躲在桃花树后,瑟瑟发抖。
“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
卫青被这句话雷得里焦外嫩,难以置信的看着祁宿白,“殿下,她她她,我我我,这是她家??”
祁宿白移开他的手,显然护短,漠道:“你跟她一般见识?她醉了。”
“……这酒后劲太足了吧。”
“去,给她拿点吃的东西,喝了这么多酒,应当没怎么进食。”祁宿白拢了拢身上的墨袍,朝她走去。
曲当歌似乎是当真醉得一塌糊涂,瞳目朦胧,双颊带着惹人心醉的绯红,将匕首藏在身后,怯怯弱弱的模样同那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子浑然不同。
“出来吧,这是你家,你躲什么?”祁宿白柔声道。
曲当歌好似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从树后挪出半个身子,却依旧不敢上前。
“那你,为什么在我家?”她一本正经地问。
“嗯?我是镇府仙君啊,当然是在你家啊。”祁宿白也同她一样严肃,两人目光交汇,好似春东之风的缠绵不绝。
“镇府仙君,是土地公嘛?”她眨了眨眼,竟然有些期待。
祁宿白忍俊不禁,笑道:“是啊。”
“那你会法术吗?”曲当歌兴奋的问。
“会。”祁宿白笑而不语。
“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她一把抓住祁宿白的袖子,拉着他走到方才挖坑的地方,指了指那里。
祁宿白配合道:“好,你想要什么?”
“想要下面的桃花酿,可我挖不到,你用法术帮我变回来好吗?”
他问:“你要桃花酿做什么?”
“爹爹留给我的,要挖出来。”
祁宿白道:“可是下面的桃花酿没有了。”
她微愣,脸上的表情当即垮了下来,气道:“怎么会没有了!”
“被我喝了。”
祁宿白说得那么理所应当,曲当歌怔了身子,本就绯红的双颊突然就像充了气似的鼓了起来。
“你怎么能喝掉呢,那,那不是给你喝的呀!”
祁宿白不解,喝酒难不成还分人,他淡笑着问道:“那是给谁喝?”
“我爹说,这些酒是要留到我出嫁那日才能挖出来送给夫君的,你怎么能喝掉!”曲当歌义正言辞的指责他,恍然让后者失了神。
祁宿白身子僵住,面前的小姑娘不知是羞还是气,神色不明的瞪着他,仿佛能从他眼中夺回那些桃花酿一般。
卫青捧着一只鸡冲进来,打破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走进来才发觉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望望太子殿下,又看看曲当歌,不解道:“你们,在聊什么?”
祁宿白道:“没什么,你问问她吃不吃。”
卫青哦了一声,转向曲当歌,“吃鸡嘛姑娘?”
曲当歌吓得往后一缩,又躲回了树后。
卫青道:“殿下!她这不是醉了,她傻了吧!”
祁宿白脑子中浑浑噩噩都是她方才的话,对卫青爱搭不理道:“你将她吓回去的,你弄出来吧。”
卫青有苦说不出,睡得好好的忽然就来这么一档子事,只能举起小鸡腿引诱道:“姑娘,出来吃个鸡腿吧,很香。”
,曲当歌又往后退了两步,“爹爹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
“我不是陌生人。”
卫青对曲当歌熟悉,毕竟他隔三差五都去军中看望一波,而曲当歌约莫连他的脸都没记得十分之一吧。
“你是坏人。”她眸子澈亮,说得那样认真。
祁宿白蓦地笑出来。
卫青不服气,指了指祁宿白道:“那他呢?也是坏人啊,你方才怎么理他不理我。”
曲当歌望了望他身旁这嫡仙似的男人,支支吾吾道:“他是神仙,不是人。”
“什么?神仙?什么神仙?”
“土地公呀。”她不假思索道。
卫青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的太子,土地公?
“殿下,你也疯了。”
“咳。”
卫青好说歹说都没有,曲当歌将他认定了是个坏人,祁宿白只得让他去玉容楼请人接走她。
阮启本来也喝了不少,脑子昏昏涨涨的睡着呢,可一听下人说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师傅闯进了太子府,他猛地清醒过来,悉悉索索穿了身衣服就奔了出去。
阮启带人姗姗来迟,不远便瞧着一个傻不愣登的姑娘蹲在那……刨坑?
他悄然走到太子身旁,拂袖紧张道:“殿下,给您惹麻烦了。”
祁宿白淡然道:“无妨,沈姑娘无事便好。”
“那就好。殿下,不知我家徒儿醉酒时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冲撞了殿下?”
“并无,沈姑娘警惕性高,不让旁人近身。”
阮启见他这样说也松不了那口气,生怕曲当歌暴露了身份,万一真暴露了他也不知道,到时候太子使什么绊子,大家就全是套子里的黄鼠狼了。
他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走上前,拍了拍曲当歌肩膀,没想到她警惕性是真的高,阮启还未来得及收手,身前姑娘匕首划破沧际猛然袭来,吓得他连连后退,恼道:“沈须!”
曲当歌听到这名字恍然失神,停下手愣了半晌,疑惑道:“沈须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阮启扶额,这下好了,太子府自然不是她家,可这是之前是丞相府,她这是变着法子说自己是丞相府的小姐,这太子若是察不出端倪那才见了鬼了。
阮启道:“这里不是你家,你家在……在……”
你家在……
你家——
南山院被灭。
丞相府被改。
就连渝南的宅子都没有生人。
阮启倏尔嘘声,一切变得那样寂静,寒风拂着衣角,月光映在冰冷的尘土上。他不知该怎样去说,去告诉她,你没有家……无论是南山院还是丞相府,都不再是你的家。
“我没有……家。”曲当歌忽然沉声低语,仿佛恢复了神智,自嘲地笑了笑,无论前生今世她都是个孤儿,都是满门遭害的孤儿。
她也不等阮启再开口,慢慢转身离开。
阮启惊道:“别走大门!”
然而曲当歌无动于衷,迈着缥缈的步子,离开这个“家”。
“我去,拦着她,怎么能走大门,去去去。”
卫青见他们都离开了,才道:“殿下,回房吧。”
祁宿白道:“去地窖,拿些桃花酿来。”
“嗯?大半夜的喝酒做什么?”卫青不解,却也没多劝什么。
祁宿白未语,他大抵是想给她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