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则景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送了他一记“这还差不多”的眼神,随口道:“以后夫人你要记住了,别再称呼错了。”
闻言,裴行俭无奈的扶额,这种事也就私下里做一做,偶尔认输服软也不妨碍他的名声,反而还增添夫妻间的情趣,不错,不错!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江素兮的声音道:“小王爷,人已经安排好了,您要去亲自看一下吗?”
“好!本王即刻便去。”言则景不冷不热的回了声,瞥了一侧的裴行俭一眼,裴行俭立刻会意的点点头,急声道,“我们夫妻一体,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走,一起去吧!”
“走吧!”说完,言则景随后便同他离开了此处。
由于新府邸已经建成了大半,目前只剩下一小部分需要完善修缮一番。所以,言则景打算便挑中的人先送到新王府去熟悉环境,帮忙。毕竟婚事将近,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走出园子,远远的言则景便察觉到不远处投来了两道幽怨的视线,她微微怔了怔,转头看向那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皱了皱眉,转头继续朝前走,可那粘腻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如影随形。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裴行俭关切的道。
“没什么。”言则景摇了摇头。
裴行俭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个方向,亦随之跨上了马。两个同样出色的人并肩走在一起,所以很是惹人瞩目。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心灵洗礼,虽然还是有一些嘲笑的声音,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偃旗息鼓了。一来,这是别人的家事,连当今圣上都没有提出意义,更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而来,鉴于言则景和裴行俭的势力,敢明目张胆的嘲笑他们,纯粹是嫌命长了。
前些日子,醉香居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他一来就含沙射影的讽刺言则景和裴行俭,说他们作为国之栋梁却行事不正,带头鼓动不正之风云云。
由于话语犀利,几乎每一场他的说书,都会宾客满座,叫好声几乎掀了屋顶。可他还没嘚瑟几天,随即便听闻他彻底惹恼了言则景,那天他便被那个杀神给弄死了,死状之凄惨,让在场的许多大老爷们都吓尿了裤子。
后来听说,那说书先生的尸体被人丢去了乱葬岗喂野狗去了。本想着,言则景这般滥杀无辜,宫里那位总该惩治他了。可不曾想当今圣上却特地下了道圣旨表扬他,甚至还威胁道,再听到那些对他对圣上大不敬的言论,直接杀死了事。
自此之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许多人都恭喜他们两个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没有谁敢在发出一丝反对之声。
而且,因为有了言则景和裴行俭不顾世俗,男男成真爱,冲破道德的枷锁和舆论的桎梏,勇敢成亲的表率,导致了北辰许多之前碍于或家庭或社会压力的男男情侣们亦纷纷效仿,一时间举国都兴起了断袖之风,甚至连那些小倌的营生也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增添了不少。
好男色的不好男色的男人,为了迎合潮流,都拉帮结伙的去那些男风倌尝试了一番……
这些连锁反应倒是言则景和裴行俭没有想到的,若是有朝一日众人发现了他其实是个女儿身,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反响。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新府邸那里,由于是新辟出的宅子,他们总不能沿用宣和王府的名号,再加上裴行俭是要“嫁”给言则景的,所以这新宅子就挂了个“言府”的牌匾。
说起来言则景也许久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这里面还建了没一半,着实没什么看头。今日再来,发现匠人们的效率果然可以,这新府邸已经基本上接近竣工了。大体上看了一圈,言则景对于新宅子很是满意,无论是风格还是选址,都甚是符合她的心意。
新宅子的管家是裴行俭从将军府抽调的,老管家是他信得过的人,既是如此,言则景自然也没有异议。
见到主子来了,老管家赶紧带着一干下人朝二位行礼。关于他们两个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即便是没有见过两人,这些新来的下人们也是知道他们的事情的。
传闻中的言则景是个杀人狂,许多丫鬟们自发脑补的是他长了一副夜叉模样,所以当实际见到他的面时,发现他竟然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许多年轻的丫鬟们不自觉的红了脸。
她们的主子竟然长得这般英俊,只可惜,这般英俊的男人却是属于一个男人的!虽然那个男人长得也不赖,身形也很是魁梧,但众人还是不免惋惜。
若她们的王妃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比小王爷还雄壮百倍的汉子,小王爷的性取向和审美,简直让这一干少女揉碎了芳心。
大多数的丫鬟还是克制住了好奇心和躁动的荷尔蒙,低头垂眼,甚为恭顺的准备听主子的训示。但架不住有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仗着自己长得俏,明里暗里的朝言则景或者裴行俭暗送秋波。
这几个毋庸置疑就是莫失安排的,他为了把弯成蚊香的裴行俭掰回来也是操碎了心!莫忘看了看那几个面容姣美,一看就不是那种安于做丫鬟的女人,无奈的白了莫失一眼。
真是失算!当初采买完了他就没再管,现在可倒好,让莫失钻了空子安插了人!他这是作死吗?活着不好吗?
莫忘能看出来,自然裴行俭和言则景也能看出来。言则景饶有兴致的看了那几个安插进来的美人一眼,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言则景这副容貌,便是站在那里不需动作,都别有一番摄人的魅力,更遑论他微笑的样子。在场的丫鬟只消看了一眼,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言则景作势巡查了一番,而后在一个美人前面站定,伸手甚是轻佻的捏着美人的下颚。美人含羞带怯的望了她一眼,登时羞得脸都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言则景温声道。
“回小王爷,奴婢清荷。”清荷说着,眉目含情的望着她,俏脸微红,眼波迷离,平添许多摄人的风韵。
只消一眼,言则景便知道这些女人不是普通的良家女,且不说她们的容貌身段,就说她们的十指纤纤如葱根,这根本就不是惯做粗活的贫苦人家的女儿该有的手。
再者她们言行举止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风情,必然是经过专业的调教了!作为混迹花楼的老手,言则景自然知道,这些女人是从青楼挖来的清倌,虽然未经开苞,但那伺候人的手段可是一等一的强!
江素兮和江饶眉自然不会有这个心和这个胆儿来找这么一群女人膈应她,莫忘知道她的身份,更不可能这么做。所以,连想都不必想,言则景便知道这些人是莫失安排的。不过这家伙眼睛够毒,找来的货色也都是一等一的,言则景不由高看了他一眼。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顶着一张纯良的娃娃脸,只怕也没少在风月场所厮混吧!
这其实着实冤枉了莫失,他随他家将军久处军营,见得最多的雌性生物除了母马就是母蚊子!久而久之,他的心思也就都用在了研究打仗和习武上。倒并非说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但目前来说,唯一让他稍微有点兴趣的女人也就是江饶眉罢了!
他这次采买这些清倌,其实是托了朋友帮忙。那朋友不知道他是要作死的往裴行俭将军身边塞人,只当他是开窍了,也想尝尝女人味了,所以牟足了劲的给他找来了些极品。
“本王觉得你甚合眼缘,不如就做本王的贴身侍女吧!”言则景浅浅一笑,如谦谦君子般的温声道,“正好天气渐凉,以后就由你来给本王暖床。”
那清荷一听,眼中闪过诧异,而后骤然反应过来,赶紧道谢表忠心。其余的那几个美人见此情形,眼中皆流露出了嫉妒是神色来。不过她们好歹还记得传言中所说的言则景和裴行俭的事,这位身形魁梧的裴将军可是未来这个宅子的主人,宣和小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
众人偷偷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却见他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只是满眼宠溺的望着正在和美人们打情骂俏的言则景。
她们顿时觉得搞不懂了,传言中两人感情甚笃,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这裴将军,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莫非其实是他死缠着宣和小王爷不放,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接受他!
传言中,宣和小王爷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他甚至提出了要裴行俭嫁过来的要求。一般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同意这种憋屈的要求,而偏偏这位裴将军同意了,而且看起来竟然也没有丝毫的勉强,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看来,言则景其实是喜欢女人的,毕竟从前听说他没少关顾风月场所,甚至还包养过那个红袖阁的头牌木花魂,听说原本是要把她赎出来娶回宣和王府的。但是后来那木花魂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暴毙了,传闻言则景很是伤心,不但推拒了圣上的赐婚,还宣称要为木花魂守身三年不娶。
当着也是个真性情的痴情男子,这样的男人再加上那显赫的身世,出众的容貌,哪个女人不喜欢?哪个女人不动心啊?偏偏这么个黄金单身汉,却被裴行俭强行霸占,威逼利诱的同他绑定了一起,想必这宣和小王爷心中很是不甘吧!
这些女人都是这种想法,都想要入了小王爷的眼,从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美好的渴望甚至让她们忽略了言则景的正室裴行俭。
言则景刚选了清荷做暖床丫头,裴行俭便把随身的佩剑抽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把眼前的石桌子劈做了两半。
登时,一干美女吓白了脸,众人皆齐刷刷的瞪着他。
迎上众人的视线,裴行俭不紧不慢的收剑入鞘,而后拔剑立于一侧,歉然道:“我只是试试这桌子结实不结实,抱歉吓着诸位了。没关系,你们继续!”
经过这么一遭,众美女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打言则景的主意了!毕竟对方的战斗力太过强悍,她们虽然渴慕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相比那些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啊!原本还以为找了个好差事,能出人头地了呢!现在经过这么一遭,她们还是比较担心自己能不能竖着离开这个府邸……
言则景对于这些选来的下人还算满意,半是敲打,半是鼓励的训了一番话,便让管家把众人带了下去。
刚一得了命令,那些美人才如获大赦,赶紧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离开了。但是刚才被言则景选中的清荷却脸色惨白的怔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望着言则景。
“怎么了?”言则景关切道。
“小王爷赎罪,奴婢……奴婢怕是不能为小王爷暖床了。”清荷冷汗涔涔的道。
“哦?为什么?”言则景浅笑道。
“因为,因为奴婢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小王爷。”清荷身子抖如筛糠,美人含泪的模样好不惹人爱怜,“还请,请小王爷另请高明吧!”
“暖个床而已,需要什么高明?”言则景关切的道,“本王觉得你甚合眼缘,你回去好好养好身子。”
闻言,清荷抖得更厉害了,那脸色苍白的几乎都要昏厥过去似的。
“小……小王爷……”清荷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暖个床而已,怎么还扯上死了呢?”言则景故作不知。
清荷抖抖索索的看了一侧笑盈盈的裴行俭一眼,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那张断成两半的石桌,终于承受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言则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胆子真是太小了!”
“可不是。”裴行俭附和道。
“你少在这吓唬我的美人。”言则景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裴行俭只是没事人似的呵呵一笑。
他两人倒是没什么异常,一侧的莫失却坐不住了。原本他请回来这些美人,是为了勾引住裴行俭的魂,把他给引回正途来。可现在的情况看来,这裴行俭非但没有丝毫的心动,反而还吃起一群女人的醋来。
更让莫失生气的是,这个言则景既然都要和他家将军成亲了,他怎么还能当着将军的面和那些女人亲亲我我的呢?哼,简直是过分!辜负将军的一片痴心!
那些个没用的女人,他得赶紧送走,免得放在这里对将军造成威胁!既然将军就是认定了言则景这家伙,那他就帮将军把言则景身边的女人都肃清了!
天气转凉的时候,言则景的新府邸建成了,他们择了个好日子搬了家。鉴于婚期将近,这个搬家仪式也就一切从简了。由于是北辰史无前例的男男结婚,两位当事人又是身居高位的宣和小王爷和平虏大将军,这举行婚礼的仪式可是难坏了一干人。
按理说,这裴行俭既然是“嫁”,那该是穿新娘服的,可他那么魁梧雄壮的汉子,穿上新娘服,就跟一头黑熊穿上凤冠霞帔的效果差不多。
莫失莫忘连带江饶眉和江素兮讨论了许久,觉得还是做按习俗给他做一身新娘服便是了!不过又有新问题出现了,裴行俭既然是“嫁”,那花轿还要不要坐了?另外还有许多平常的婚俗,到了这两人身上却都不适用了!
想到两人即将到来的婚礼那受关注的程度,操持婚礼的一干人等顿时觉得头大无比!为什么他们要开这个先例啊!这连个参照对象都没有啊!而且宫里那位还嫌不够热闹似的,特地下旨派了一群掌管内廷婚丧嫁娶礼仪的宫人来协助他们,还要求务必把这史无前例的婚礼举行的圆满,若有差池,必不轻饶!
什么叫圆满?什么叫差池?这连个参照的都没有,这群人简直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尤其是宫里来的那些个宫人,自诩举行过不少皇家婚礼,非要按照皇家的风俗来举行。因为毕竟宣和小王爷也是皇族中人。
但皇族的礼仪繁琐且不说,也没有哪位帝王娶过男妃啊!所以莫失就觉得该按照民间的礼仪来,然后他们两派之间便有了分歧,而且眼看婚期将近,一路下来,分歧却有增无减。
尽管他们这些人在那里吵的面红耳赤,忙的不可开交,但作为当事人的言则景和裴行俭却依旧每日优哉游哉的,好似这场婚事跟他们两个完全无关似的。
每每莫失莫忘拿不定主意去请示裴行俭的时候,他就以一句“你们看着办就行”轻飘飘的把他们给打发了!看着办是怎么办?莫失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后来也干脆不去烦扰他们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流逝,转眼间已经到了婚礼这天的日子。这天天色未亮,府里的下人们便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鉴于这是场史无前例的婚礼,北辰许多的民众都慕名前来,一时间京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客栈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这种空前的盛况乐的那些商人们合不拢嘴。天色微亮,茶馆酒楼皆早早的开了张,在言则景迎亲的必行之路上,早有人花了大价钱占据了有利的观看位置。婚礼还未待开始,便已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景。
离得远一些的商贩,今天也不开张了,只为抢的一席之地来看看这圣上亲自赐婚的惊世骇俗的男男婚礼是如何举行,但凡是能站人的地方,甚至连墙头和树梢都被人给站满了。为了防止好位置被人给抢了,许多人都是饿着肚子跑过来的。
于是大街上便出现了流动的卖早餐的小贩,哪怕他卖的比平日里贵一倍,也有不少人抢着来买。短短的一刻钟,他们便卖出了一天的份额,各个都乐的合不拢嘴,只盼着这种婚礼多举行几场,他们的圣上多撮合几对。有的甚至恨不得把言则景当做财神爷供起来,只要能让他们日日赚的如今日这般,他们甚至巴不得言则景多娶几个男人才好!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待时辰到了的时候,迎亲的队伍伴随着阵阵响亮的鞭炮声出发了,为首的是一袭华丽红衣,骑着高头大白马的言则景,其后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容貌秀丽的女子,两个女子皆是一袭红衣,在这长长的迎亲队伍里,愈发显得风情万种,美不胜收。
人群中不由发出了小声的感叹,众人都不明白,有这么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侧,那言则景怎么就想不开的去娶个男人呢?这么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偏偏不爱红颜爱蓝颜,简直伤碎了一干少女的芳心!
周围的讨论声声音不小,但迎亲队伍的动静更大,这些欢快的乐曲虽然压制住了人们的讨论声,但还是有一些低语传入了言则景几人的耳中。
跟在言则景马后边的还有宫浅渊,此时他亦是一身应景的红裳。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和这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原本就长得偏向柔美,皮肤又白,在这红衣的映衬下,他的容貌愈发出众。容貌这么出众的美男子却一脸哀伤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高头大马身上的言则景,留意到这些的人不免产生了一些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