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宁镇的百姓都对萧揽玦感恩戴德,对道玄也是敬重有加,不少人身上的衣服还沾满了泥点,却坚持来到路边翘首等待,只为一睹端王风采。
“佛祖保佑端王啊!”
“菩萨保佑端王啊!”
萧揽玦的马车从泥泞的道路上行驶,这时候车轮打滑,车队被迫停下。
“报告殿下!道路泥泞,车轮打滑,车队暂时停整。”外面的小队长站在窗边报告。
“知道了,去吧。”
“殿下,此时正是殿下亲近百姓的好时机啊!”道玄听到外面一片欢呼颂德之声,眼睛一亮,立刻建议道,“现在百姓对殿下感恩戴德,殿下何不弃车步行,以彰显亲民之意?”
萧揽玦微微迟疑,道玄眼光如刀:“殿下难道在顾虑鞋履衣摆之净乎?”
萧揽玦闻言,目光微微避开,却不说话。
“殿下,民心在,则林氏命在——殿下今以鞋履而换得人命,何其赚也!”道玄沉声,面容肃然。
萧揽玦心中立刻如同明镜,额头渗出细细汗珠:“大师所言极是!”在不多言,令侍卫随行,竟然踏着满路泥泞,一路向前。
路旁百姓看到藩王如此,都是震惊不已,纷纷拜倒在道路两旁。
萧揽玦上前要扶起一位长者,那老者说什么也不肯,浑身颤抖,趴在泥地之中:“端王金贵之躯,尚且不顾泥污,我等肉体凡人,更不可有何顾虑!”
“老丈这样说,让本王心里如何过意的去啊!本王承蒙我佛不弃,身边有道玄大师每日讲禅,顿悟良多——身为藩王,本就应当爱民如子,如今安宁镇发生水灾,我日夜忧心,行此泥泞之路,怎能比得上我忧心之时万一!百姓如果因此跪拜于泥污之中,岂不是令我成为罪人!快快请起!”
那老者活了这么几十年,何时见到过如此身份显赫之人?又怎能想到,如此地位之人,竟然如此和蔼亲善,竟然是比那些地主都要没有架子,对人如此真挚。他心中感动,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附近人们耳听目见,纷纷受其感动,一传十十传百,众人无不心中感激。
“传令下去,令百姓勿跪于泥污之中。若有空地,权且跪拜,立于泥污,免去跪拜之礼!”萧揽玦面容严肃,对剑昀下令。
“得令!”剑昀双手倒持剑柄,低头领命。
这一下,百姓真的相信刚才所听——原来端王真的是个爱民如子的藩王!一个个喜不自胜。
除了车仗的随行护卫,剑昀暗中派了八位高手保护萧揽玦,更不用提。
一路行到衙门,知府早就站在门口等候,林明轩一身靓丽盔甲,带剑而立,对着萧揽玦只是微微行礼,斜眼瞧他。
剑昀见了,胸中怒火喷张——虽然林明轩是守边大将,可是见到端王也不该带剑,更不应该站立而迎,拜见之礼又怎能少?看见林明轩目中无人那种嚣张跋扈的态度,剑昀手按剑柄,上前一步。
“来人啊!把这意图行刺之人给我拿下!”剑昀从小习武,声如洪钟,一声令下,不知哪里冲出一群侍卫,就要捉拿林明轩。
林明轩两眼晶亮,面带傲然,瞪眼怒道:“我看谁敢动我!”身后随行兵卒手持长毛大刀,纷纷围住林明轩,将其保护其中。
“大胆!端王巡视民情,尔等拒而不拜,身带武器,是何道理!现在负隅顽抗,罪加一等!”剑昀心中那股怒意快要喷将出来——这安宁镇并非端王领地,乃是边界交接之处,如果真是端王领地,只需一声令下,几万大军直接就把林明轩碾成齑粉。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想法,实际上端王不仅不能把林明轩碾成齑粉,而且他这次前来安宁镇,也是事先跟林明轩通了文牒的。否则,一个藩王无故带着上千随行军士,离开封地,那是不合法规的。
而且林明轩坐镇边疆,手握兵权,精兵强将也不在少数,如果真的能够和萧揽玦打起来,萧揽玦怕是还要处于下风。
“剑昀,不得无礼!都退下!”身后突然传来萧揽玦清亮的声音,剑昀咬咬牙,收剑退到一旁。“林将军,本王管教无方,多有冒犯……”
“哼……”林明轩把脸一甩,也不说话。
萧揽玦何等心智?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露出生气的样子,微笑道:“林将军在边疆杀敌卫国,种种英雄事迹传遍了国内疆域南北,实在令人心生神往——道玄大师常跟我提起,说您是国家栋梁,不愧是当今正义之士的楷模和典范。”
林明轩忍不住嘴角勾起,斜眼看了看萧揽玦,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他真的这么说?”
道玄其时正跟在萧揽玦身后,他一声念佛,单手竖立,面带微笑道:“端王所言句句属实,小僧乃是出家人,不敢妄打诳语——歌颂正义之人,乃是人神所愿,小僧每日给端王念经讲禅,讲到人间正直英雄人物,也是常有的。”
萧揽玦心里暗笑:你的确不敢妄打诳语,你只敢认真打诳语罢了!而且道玄这番话内藏玄机:他只说“歌颂正义之人是人神共愿”,却没说这“正义之人”是谁——林明轩听起来自然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可是其实茫茫无边,了无所指。
可是脸上却一派严肃庄严的表情。
林明轩神态微微舒展,把刚才的不快暂且抛开脑后:“端王此次前来,除了赈济救灾,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藩王驾到,林明轩却不首先迎接入厅,却直接这样问话,听起来仿佛就要送客一般,听得周围的端王府官兵以及百姓都是皱起眉头。
端王府官兵对萧揽玦的爱戴自然不必再说——而安宁镇百姓刚才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已经被萧揽玦的气质所折服,纷纷对他顶礼膜拜,心中爱戴有加。林明轩平日里飞扬跋扈,本就不受人民爱戴,现在对比之下更让人感觉相形见绌。
百姓纷纷心想,要是端王能受封管辖安宁镇就好了。
这样的藩王谁不想要?
对比周围人大皱眉头的样子,萧揽玦却是一派和气,温和微笑道:“林将军快人快语,当真是英雄豪杰——怪不得人们常说您是如今国家之栋梁。据我所知,如今有些当官的目无王法,徇私舞弊,实在是给朝廷的正义之士抹黑。将军则不然,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令人钦佩之致啊!”
林明轩虽然心里不喜欢萧揽玦,可是平日里他身边都是那些大老粗武将,哪一个能有这样的口才文采,把拍马屁拍出如此让人神清气爽的境界?他心里乐呵呵的,对萧揽玦的敌意也少了那么几分——反正这家伙平日里也碍不到自己的事,嘴巴又会说话——这传出去,一个藩王对自己都得这么客客气气,那自己还不被人们崇拜死了?
“哼……你看他那个样,端王殿下以大局为重,给他面子,他还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看他那个忍不住想笑的样子,真是丢人!”有百姓窃窃私语。
“哎,殿下不亏是活佛转世辅佐之人啊,既有休养,为人和善,爱民如子……”
林明轩哪里想到,自己还没被人崇拜,就已经被人鄙视了。
“其实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赈灾救济,并无他事。”萧揽玦微微一笑,给林明轩送上一颗定心丸。至于吃了定心丸之后,会不会再塞给他一颗“撼心丸”,那就是另论了。
“殿下里面请。”
“请。”
一干人行入正厅,这里乃是镇上一个富商宅院,被林明轩征用。虽然发了水灾,庭院内的假山花园,却依旧可见轮廓,可以看出之前的幽美华丽。
饮茶完毕,萧揽玦眼珠一转,露出笑容。
“刚才讲到,林将军乃是我国上下正义之士的典范楷模,此言乃是本王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哈哈哈,这个……我平时也就是随性而为,可能我天生就比较正气吧……哈哈,哈哈……”林明轩被夸的脸都要红了。虽然心狠手辣,有些野心,可是这人在边疆厮杀这十几年,根本不像萧揽玦一样,从小在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长大。
同样都是胸怀大志,野心勃勃之人,可是其智慧和胸怀,却已经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了。
道玄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感觉好笑。
这样一个将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般评价一点都不为过,可是心中却承载着巨大的野心。这样和其头脑智慧不相称的野心,看起来实在令人发笑。
“那既然是如此,更说明林大将军乃是上天赐予我大楚之栋梁——乃是专门来到世间惩奸除恶之贤才!我当上奏圣上,恳请圣上封将军侯王……”
“那、那不太好吧?我这些年还没立下什么大的战功呢……”林明轩摸了摸脑袋,傻笑道。
“那有什么不好了!”萧揽玦一拍桌子,竟然气势汹汹站了起来,把周围人都是给吓了一跳,林明轩手里的茶杯更是差点被吓的掉在地上。“林将军护国有功,战功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听说您为人谦虚,不爱功名,不然封王封候,那是早就应该的事儿!”
“这……殿下是当今皇叔,这么说倒是可以,我这样的小小将军,却是不敢如此了……”
萧揽玦心里一愣:感情这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可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萧揽玦忍俊不禁。
只见林明轩压低了声音,微微向前:“这种真话还是少讲为好,我听说,朝廷之中,讲真话下场都不好啊。”
“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有少数君心叵测,心怀不轨之人总是喜欢诽谤他人,往往因为一己私利或者嫉妒之心,便对将军这样有德有才之人妄加菲薄,实在令人心痛!”萧揽玦连连摇头,似乎内心十分痛苦一般。
“这种人,我是最痛恨的!”林明轩也是被萧揽玦引导的进入了“角色”,内心正义之气滂湃不已,仿佛见到“坏人”就咬牙切齿,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没错!其实我沿路听说,其实这次安宁镇的确是有妖人作祟……”萧揽玦神秘兮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