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定然尽力而为。”道玄点头微笑。
“不知大师有何打算?”萧揽玦心里感觉不踏实,这虚虚实实的话,还是让对方说得清楚点,自己心里好有些底——毕竟事情关乎林致的生死,怎么可能不慎重。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见民意之所重要。现在安宁镇的百姓被所谓神石蒙蔽,群情激奋,若想以殿下藩王之名义去阻拦,那如同泥牛入海,怕是没有成效。”道玄瞥了萧揽玦一眼,见对方眉宇之间有些焦急神色,心中微笑:“可是实际上,以殿下坐镇封地,兵强马壮,仓廪充实,其实完全有实力救助一个小小安宁镇。”
“可是就算我能赈灾,他们一样要杀……杀她……该如何是好?”萧揽玦急道。
“殿下,对方伪造神石,却不知道,殿下是否常常做梦?”
“做梦?有啊,只是偶尔不记得梦中有什么事情。”
“这就是了——小僧其实早些时候就听殿下说过您自己的一段梦。”
萧揽玦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自己的梦了,你可不要乱说!熟归熟,可是你这样信口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道玄转头不去看萧揽玦神色,继续道:“那日,殿下说,不知为何,梦中竟拜见到我佛如来佛祖,受其点化,且被告知,不久之后,有一安宁镇会遭天灾——佛祖聆听世人,被一女子感动,故此派你到时去救济赈灾,同时惩办造谣歹人……”
“大师……大师!”萧揽玦何等的智慧,听了道玄开头两句,就已经明了。听完他言,更是觉得如同拨开了云雾见到了青天。“大师!今日我才觉得相见恨晚……不,那个……相谈甚欢!以往是我肉眼不识真佛,还望大师海涵……”
“殿下言重了!”道玄慌忙拜倒在地,认真道:“道玄一生别无他求,唯求一展生平胸中之抱负,随后便可圆寂通往极乐,再无挂念。承蒙佛祖保佑,上天不弃,得以遇到殿下,小僧之梦才有可行之处。如今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理所应然。”
“大师快快请起!”萧揽玦赶紧双手扶住道玄,把他扶起,“来人啊,快上最好的陈酿!摆一桌拜师宴!”
“殿下,不急一时。待安宁镇之事处理完毕,再办不迟——人命关天,事态紧急,不可以耽误。”
“大师所言极是……”
“殿下这就起草告示,派人四处张贴,另外,还请给小僧做一法坛,于城中闹市,小僧去宣扬佛法,顺便证实告示之中,所言属实……”
“大师之名,远近皆知,有大师讲佛,那是再好不过了!”萧揽玦立刻派出手下到闹市去置办法坛,一面起草告示,让人隽了之后四处张贴出来。一面又派手下士卒装扮成平民模样,前去法坛撑人气。
第二天法坛便已经置办妥当,听说如来坐下转世弟子道玄大师要传道讲佛,远近不少百姓都闻风而至,把个闹市围的水泄不通。
据后来参加讲坛的士兵回忆:“早知道咱们就不用假扮贫民了,那些个百姓看到道玄跟疯了一样,呼喊声震天,都是来拜他的!我差点被旁边的几个妇女给挤死——她们争相喊着什么‘道玄师傅我爱你啊’之类的就踩着我的脚往前挤,哎……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这种场面了……还是派我去前线跟蛮族打仗来的舒服。”
“众位施主,我佛慈悲,今日我就要在此给大家讲经普禅……”道玄一通咪咪妈咪哄,南无阿弥陀佛什么的套话说完,早已过了一个时辰,这时候人们已经被他洗脑洗的晕头转向,只怕道玄此刻说自己就是玉皇大帝,众人也不会怀疑的。
他看人们已经心神稳定,一个个面露虔诚之色——法坛香火四溢,诺大一个闹市,人群比肩继踵,却安静的落针可闻,道玄暗暗点头。
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常以慈悲为怀,心挂万物。这两年来,端王经受上乘佛法熏陶,早已渐入佳境,前时更是承蒙我佛托梦,派他赈济百姓……我佛早就料到安宁镇会有不可逃脱的灾难,原本这是命数浩劫,然而我佛却被一女子的挚诚之心所感动,于是才托梦端王。”
下面人群有人小声议论:“那女人我知道——听说她出身名门,是侯门之后,可是她却心系百姓,安宜镇闹水灾,她亲自到那里去赈灾救民……哎,真是菩萨心肠的人啊……”
“嗨……听说安宁镇的那群人还竟然把她抓起来要杀掉——说她是什么妖女!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听了道玄大师的佛语,让我们顿悟,我们可能也被蒙在鼓里——真是可恶,一定是有妖人从中作梗——如此与佛有缘的一个女菩萨,怎么可能是妖人嘛!”
“说得是啊,哪有自己引来灾害还跑去赈灾就难,让人抓去受苦的?她要是真有引来灾害的本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自己被抓?”
众人越说感觉自己越通透,越感觉自己聪明,心中顿时都涌起一种优越感——自己是听过转世真佛讲经的,就是跟那些愚昧刁民不一样,看俺,多懂佛法!?
道玄此时点出众人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一点,直接把人们引的群情激奋:“阿弥陀佛,众施主真是佛根有灵,善修不可限量——其实这事情中,的确有妖人从中作梗!”
“我就知道!”有人忍不住喊出来。
“听说是一个叫什么张半仙的江湖骗子——什么半仙,竟然想要诋毁好人!简直就是蛇蝎心肠,猪狗不如!”
“住口,怎么能在大师面前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诸位安静,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道玄双手虚按,“如今端王准备开仓救灾,然而我边境将士常年征战,余粮无多。国家安危,乃是重中之重,更何况如若出了半点差池,端王也可能被当今圣上下令斩首——他冒着自己生命危险,也心系国家百姓,想要救灾—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众位施主,现在安宁镇的人命岂止一条?更有一个活菩萨转世面临含冤受屈之灾,救人一命,已功德无量,救一菩萨,那更是不可言表之功德……”
众人听了,纷纷露出激动神色。
“我们要捐粮!要捐粮!”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句,下面人竟然纷纷喊了起来。
当时佛教盛传,人们都相信转世轮回,因果报应,此时更是有真佛转世大师道玄做讲佛人,人们更是心中有底——就好似商人卖东西,转手时候的中间人十分信得过,他们也就心里有底,这是一个道理。
拿点米粮交换这辈子的好运和下辈子的好生活,这个简直是稳赚不亏——而且有道玄大师做媒……啊不,做坛,佛祖老爷总不能赖账吧?
于是乎,人们纷纷跑回家,一碗米,两碗面,多的少的,有什么送什么,物资两天之内就是把仓廪塞的慢慢当当。
道玄还下令让人记下捐者姓名——这一举动更是让百姓心里踏实——看来大师是要记住咱们的名字,好给咱们念经唱佛!
“有大师在,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萧揽玦满脸的兴奋神色,他已经从探子那里接到回信,说是人们口口相传,安宁镇的事情已经快要传遍半个国家了……而安宁镇的人似乎也有些茫然了,不知道到底该信道玄呢,还是信张半仙。
一个是佛,一个是仙,到底是哪边更厉害一点,也真是搞不清楚,毕竟大家都是凡人,都是农民,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个菩萨啊,大仙啊什么的。
“殿下过誉了,全是殿下威名远扬,才能有此奇效。”道玄谦逊低头,认真说道。他心中实在不在乎这些夸奖和名头,他只想把自己的才智在天地间施展一番,搞他个天翻地覆,也就大慰平生了。
“明日就派人护送物资,送往安宁镇救灾!剑昀,先派人沿路张贴告示。”
“遵命!”剑昀从来都是言简意赅,不多问不多话,有了命令,直接去执行就是他的使命。
萧揽玦乘着车,之后前往。
让随行侍卫惊奇的是,端王竟然如此重视这个僧人,竟然邀请他同车而行!这简直就是国宾级的待遇,没想到当和尚可以这么爽,比当官来的爽快多了——当官当的再大,也难有机会跟藩王同车啊!
“羡慕啊,早知道我也去当和尚了……”
“你想得美吧你,人家那是活佛转世,你是个球啊,别痴心妄想了。”
“老子一会儿干死你!你不要嚣张!”护卫伴随车左右,只能嘴上对喷,实际上大家都只能安安稳稳小心翼翼走路,谁都不敢有大动静。
“端王,此次遇见林明轩,定然要大力夸奖他在边疆战果,然后说他是正义之士——话锋斗转,讲到铲除妖人——务必要他口口声声厌恶妖人,然后我们方可让他无法反悔!物资一到,人民必然纷纷争相领取,没有人再去理会那个‘张半仙’——物资也不是他给的,是您和我佛给的,他张半仙自然就没有半点效力……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大师说的是——可是他要是不上当怎么办?如果我夸他正义,他却不接话茬,那我又怎么办是好?”
“这也好办——其实林明轩身为守边大将,这次回京却可以算是擅离职守——如此大的失职,足以判罪了……只是这是撕破脸皮的办法,最好还是不用为好。殿下胸怀大志,应当化敌为友,不可处处树敌,能和平解决的,暂时就和平解决。”
萧揽玦听了之后,更觉得这个道玄真是一个得力助手,让他当自己的智囊再好不过了。
从此更是对道玄礼待有加,对他的计策也大多是言听计从。有什么问题也都毫无保留,直率请教,这也是让道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受到重视,心中也逐渐对萧揽玦忠心不二。
……
“端王殿下,大恩大德,我安宁镇百姓永世不忘啊!”端王车队还未进镇,远远就看到道路两旁有百姓翘首等待。
之前的赈灾物资早一天已经送到,萧揽玦延迟一天才过来。
“百姓受苦了!”萧揽玦下车之后,两眼红通通的,不停衣袖掩面,似乎看到灾情十分伤心。百姓见了,心中更是对他感恩戴德。萧揽玦却道:“其实这并非我之功劳,全要感谢当今圣上圣明,我佛慈悲,托梦派我而已,本王真是没有功劳……”
老者们听了,心中纷纷感觉,这个端王似乎有一种非常人之气息,仁厚爱人,谦虚讲礼,颇有人君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