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姬遥妆的话,唐歆乐嘴角笑容慢慢收敛。
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也陡然都住了口。
空气一下子变得滞涩起来。
但见敛了笑后,表情重新变得冷傲的唐歆乐扶正发簪,又用手帕擦了擦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手帕收好了,才慢条斯理道:“证据呢?郡主红口白牙就认定是我,没有证据,我可不依。”
“证据?证据不就在你身上?”姬遥妆冷冷道,“我想你是没注意到吧,你用竹竿把我往远处推的时候,你袖子被划破了。”
不仅被划破,还……
唐歆乐抬起袖子,袖口齐整平滑,没有一点被划破的痕迹。
纤纤素手抚上袖口,唐歆乐眉眼冷淡,道:“郡主,我敬您是郡主,金口玉言,可这金口玉言,不该是用在我这里的。”
姬遥妆闻言,还没开口,尤小姐已然抢先道:“一定是你换了衣服!”
唐歆乐这回连看尤小姐都懒得看了,明明白白的藐视:“从郡主落水到刚才我们过来,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换衣服?”
这话一说,众人想,是了。
时间确是太短,连半刻钟的一半都不到。
唐歆乐今晚穿的衣服乃是十二分的贵重繁琐,即便有人帮她,这样短的时间内,她也不可能换好衣服,从上到下半点皱褶也没有。
想清楚这点,自知失言的尤小姐咬了咬唇,闹了个大红脸。
岂料在场人根本没人看她,目光全集中在姬遥妆身上,听姬遥妆沉沉道:“尤小姐说得不错,你就是换了衣服。”不等唐歆乐说话,又道,“你果然还是没有注意到。”
说着,举步走过去,一把钳住唐歆乐的手腕,还没举起来,唐歆乐已然“嘶”了一声,眉头也是一皱,恼怒道:“郡主松手,您弄疼我了!”
“疼?”姬遥妆冷冷勾唇,另只手捋开她衣袖,果见白皙的手腕上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颜色鲜艳,有细小的血珠正顺着弧度慢慢滑落,显见是新的伤口,“是这个疼?”
看到伤口,饶是唐歆乐,当下也不由一怔。
周围人更是开始窃窃私语。
所以说,尤小姐说得不错,果然是唐大小姐推的郡主?
就在众人已经认定罪魁祸首就是唐歆乐时,却见她眉头皱得更深,旋即猛地挣开姬遥妆的钳制,重新取出手帕,将其按在伤口上,冷静地道:“是这个疼。郡主的意思是,这伤口是我推您的时候划破的?这未免也太好笑了些。”
语毕,她眸底暗了暗。
时间太短,把被竹竿划破的斗篷藏好,已然是费了她一些功夫,还谈何注意到手腕也被划破了?在姬遥妆碰到之前,她连痛都没有感觉到,心思全放在姬遥妆身上。
别说姬遥妆已经认定是她推的她,尤小姐似乎也认定了。可姬遥妆的态度实在诡异,尤小姐更是话里话外都透着诡异,显然这件事真真是有预谋的——打从尤思琴的大宫女说太子妃在彩霞亭这里等她,要和她商量事情起,谋算就已经开始了。
那么,尤思琴设计这件事,为的是什么?
无非是想借着她和姬遥妆的名头,给尤小姐造势,好让尤小姐嫁得风光。
是以,事到如今,即便矛头都指向她,她却也只能全盘否定,绝不认罪,才能不让事情的发展全然应了尤思琴的安排。
如若真让事情的发展全按着尤思琴的安排来走,那当真是辱了她和姬遥妆的名头。
越往深处想,唐歆乐的头脑就越发清明。她眸底深沉,正待找借口把伤口给糊弄过去,就听另一人启唇道:“那就是你推晋阳郡主的时候被划破的。”
闻言看去,说话者竟是容摇光。
便见她神情沉静,语气也是笃定的:“唐大小姐推郡主的时候,先是让郡主落水,接着再拿起竹竿,把郡主推得更远。”说到这里,不等人提出质疑,又道,“目睹这些的,不止是我,宁王殿下,还有我们的侍从,我们当时在彩霞亭里,全都看到了。”
众人看向姬长倾,果见他虽不说话,但那神态显然是默认容摇光所说的话。
于是众人想的就更多了。
唐歆乐推姬遥妆,恰好被容摇光和姬长倾他们目睹,又恰好救上岸后,被宫女发现,从而让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到这里,看包括尤小姐在内的这几个当事人,围绕着落水一事争论不休……
这件事,到底是谁主使的?!
有人想到什么,后背陡的发冷。
然而还是有人搞不清事实,质疑道:“你看见是唐大小姐了?”
“没有。”容摇光实诚道,“当时唐大小姐蒙了面纱,披了斗篷,我们都没有看见她的脸。”
那人道:“那你还说是唐大小姐推的郡主?”
容摇光道:“因为伤口。”
“伤口怎么了?”
“伤口就是被竹竿划破的。”说着,挽起宽袖,露出自己的手腕,白皙平滑,如雪似玉,没有一丝伤痕,“不若把竹竿拿来,划一下试试,看是否与唐大小姐手上的一样。”
她都这样说了,唐歆乐也没法再为自己辩解,只得沉着脸看宫女把竹竿拿来,然后作势就要往容摇光手腕上划。
却听一声喝斥:“住手。”
宫女和容摇光齐齐转头,看向姬长倾。
就见他微微拧眉,不悦道:“往你手上试什么?往唐歆乐手上试。”
他不悦地想,伤了身体,她不嫌疼,他倒还得心疼。
宫女哪里敢忤逆他,当即应了声是,转身往唐歆乐那边走,道一句得罪了,便拨开那方染了血的手帕,举起竹竿,把略微尖锐的那头对准唐歆乐的手腕,使力划下。
“等等!”唐歆乐飞快收回手,强行镇定地道,“如果一样了,能说明什么?”
这下不用容摇光和姬遥妆开口,尤小姐已然自觉道:“说明就是你推的郡主。”
唐歆乐神色更加难看。
看着眼前这一幕,尤思琴抬手用丝帕掩唇,满意地笑了笑。
真是好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