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煊也扶额,每次见到元初都是各种状况,他也无可奈何。
元初斟了盏茶,推到易煊面前,“易兄先去去火气,再跟大爷说说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易煊嘴角一抽,心说你扮郎君还扮上瘾了,无视了她那句“大爷”,轻啜了一口茶,才道:“说来都是家丑,你也看见了,逼迫最紧的那几个大汉,都是我父亲的人。”
自从前年易煊从曲阜返京,进了国子监开始,他家就开始给他张罗着相看人家。平远侯对这个嫡子从来不放在心上,易煊自幼就跟着他阿娘另一个院子住着,大点了又离了家,父子之间根本没什么感情。
是以平远侯心心念念想把爵位传给真爱给他生的长子,又听了真爱的话,觉得一定不能给易煊再添助力了,是以平远侯与太夫人给易煊相看的都是如刘兴家这样的,看上去门当户对,实际都是污糟不堪的人家。
可当初平远侯夫妻分居的时候,两家有过约定,易煊的婚事,须经袁家首肯才能作数。而袁家及袁夫人知道易煊父族不能指望,便想给孩子找个靠谱的妻族,更要选个和意的女郎。
这样一来,两下里互相较劲,你相看的他不同意,他看好的你给否决了,拉锯战没完没了。时间一长,那些靠谱的人家可就看出来了,渐渐的应承的就少了,易煊再优秀,可家里这么糟心,女孩儿嫁过去也不少受磋磨。
平远侯这头可没这个难题,本来嘛,他看上的这些人家都不咋地,有这个机会攀上平远侯府,谁还在乎自家女孩儿嫁过去过什么日子。
只可惜袁夫人一直不松口,平远侯也没勇气跟这位刚烈的夫人硬碰硬,他那妾室倒是给他出主意算计易煊,可易煊哪是那么容易让他们算计到的,一来二去易煊的亲事就拖到了现在。
这次平远侯跟刘兴家商量好了,借着榜下捉婿的风俗,说什么也得让易煊就范。于是平远侯调拨了他的亲卫给刘兴,助刘兴一臂之力捉拿易煊。
平远侯府有个传统,就是不贪权,上战场当仁不让,下了战场就交兵权,这点特别得帝心,是以从太祖开始,就允许平远侯养着一队亲卫,人数不多,但可都是战场上饮过到头血的,平日轻易不动用的。这次出动了亲卫,可见其决心多么大。
元初挑了挑眉,心说,要是平远侯知道他出动了亲卫,却被手无寸铁的儒生给坑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易煊屈指敲了敲桌子,“估计接下来的局面,才是更让他吐血的。”
元初撇嘴,“你又知道什么?接下来什么局面?”
“煊如何不知?别忘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方才你算计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做何打算了。”易煊有点得意。
元初很想翻个白眼,什么叫看着她长大的,作势打量了易煊几眼,心说这家伙长得真不赖啊,已经成年的易煊身高八尺开外,五官深邃,那双凤目更加神光湛湛,看上去确实养眼。口中却说道:“不过年长几岁,这话说的老气横秋,装什么装!”
易煊半倚在矮榻上,端起茶盏吃茶,惬意的微眯了凤眼。口中却不闲着,跟元初斗嘴,“也不知道谁老气横秋,你自己也就算了,把个九郎教的,明明是个胖娃娃,却天天端肃着一张小脸,每次见到他,煊都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来。”九郎,就是孔元亨。
“哪是我教的,还不是我师兄他们,整天耳提面命的跟九郎说他是文宣公,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来二去,九郎就成这样了。”说起这个来元初也很无奈。
元初突然想起个事来,“方才,那伙追你的人中,有几个给我的感觉跟刘家的豪奴和你家的亲卫都不同,易兄可有注意到?”
易煊点点头,“煊推测那是代王的人,我故意引着他们在转来转去,就是想看看这几个人的底细。”他说着顿了顿,才道:“十一非常人,不妨告诉你,如今朝中形式不明,太子有些失势,代王活跃的很,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想必他非常支持刘兴做成此事,倒不是帮我父亲,而是想把我拉上他的船。”
“别人不知道,代王应该清楚,自从捉了刺王杀驾的刺客,官家对煊略有青眼,知道煊在尼山苦读四年,还赞过煊不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过活,靠自己的谋前程,勇气可嘉等言语。”易煊夸起自己来,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元初似笑非笑的看着易煊,“易兄你这是在为自己有利用价值而自豪?”别看元初口中调侃,其实她挺佩服易煊的,那样的畸形的家庭,性格不但没跑偏,还特别的乐观正直,洒脱自如,真是非常不容易。
易煊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然。”
元初失笑,“易兄倒是半点不当回事。”
易煊嗤笑一声,虽然那些人都打的好算盘,可也得看他同意不同意。
几盏茶下肚,在加上折腾了半天,他还真有些饿了,本想去夹一片蜜渍梅花,中途却转向了广寒糕,“‘广寒高甲,蟾宫折桂’,煊也应个景儿。”想必所有进士那儿,都少不了这盘广寒糕,即便琼林宴上,也不见得有这份周全劲儿。
想到琼林宴,易煊手一顿,又把筷子放下了,往前一倾身,低声问道:“听闻明天琼林宴上,官家征用了皇后殿下的杏园,以为探花使折花之用,皇后殿下索性召了各家诰命女眷,开园同赏杏花,你是否也要去?”
元初颔首,“自是去的。”
两人隔着花梨木的条几对坐,易煊这一倾身,就靠元初很近了,恰好元初抬眼看过来,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双眸湛然,专注的就像能望进他的心中。
易煊一愰神,只觉窗外杏花的清香丝丝缕缕的萦绕在身前,浸入心脾。
对上元初疑惑的目光,易煊忙敛了敛心神,若无其事的咳了一声,才道:“代王要拉拢人,从女眷入手倒也便宜。”
元初诧异,看易煊的意思,难道代王还想把注意打到她文宣公府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