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
元初皱了皱眉，阿娘最近火气有点大啊，特别在她的终身大事上，已经往偏执上走了。无论自己给出什么理由，这些理由在她心中都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存在。
姜夫人见元初不吭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来气了，“你也不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什么不孝顺祖母、心狠手辣、性情乖张，你再不改，怎么嫁的出去！”
“阿娘！都说了我没有嫁人的打算，为何还纠结在这件事上？您冷静想一想，怎么没人到我面前说三道四，偏偏阿娘听了那么多闲话来！”元初有点生气，“您不是最尊重阿爹的意思么？为何如今反而要逆了阿爹之意？”
姜夫人睁大了眼睛，好似不适应元初这样直接的质问，“我都是为了谁？你怎能跟阿娘这样说话？是啊，因着我生九郎后伤了身子，如今体弱多病，家中里外皆靠你打点，你主意大了，我这当阿娘的也管不得你了。”说着就红了眼圈。
元初压了压火气，“阿娘，您真的以为，现在咱们就今非昔比安定无忧了么？阿弟才多大，说句不好听的，您护得住他么？我若安心待在内宅，咱们就成了聋子瞎子，你让阿弟也跟着两眼一抹黑不成！”
“九郎有先生幕僚，还有属官辅佐，能有什么差错！”姜夫人有种被女儿小瞧了的无措。
元初无语，外人怎么会尽心尽力教导，特别是关系到厉害之处，属官中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凌寒？阿爹一走，好似把阿娘的清明都带走了。
元初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了，无奈道：“阿娘还是寻思寻思吧，是谁整天鼓动您把我嫁出去，我倒要看看，跟阿娘这嚼舌根子的，是何方神圣！明天还要进宫，阿娘还是好好歇息，儿先告退了。”
姜夫人开口想阻拦，就见孔元亨睡眼松醒的从外面进来，“阿娘，你们在做什么？阿姊，我才想起来有个字写不好，阿姊帮我看看。”说着拉着元初往外走，平时肃然的包子脸冲着姜夫人做了鬼脸。
对上九郎，姜夫人就没脾气了。
出了门，元亨摇了摇元初的手，“阿姊，你莫生气，阿娘也是一时糊涂，你等我劝劝她。”
元初摸了摸他的头顶，摇摇头，“阿姊没有生气，就是觉得有点烦。好了，这事你别管。”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不是今天累着了？你去继续睡吧。”
元初有点心疼早熟懂事的小九郎，今天让他进入公众视线是不是太早了？跟进士们一番应对，看把小孩给累的。
可又不能舍不得，毕竟一个在儒林中人应对得体，进退有据的文宣公，和后宅内谁都不知道的小毛孩，那差别可大了。起码想要对元亨做点什么的人，心里得多掂量掂量。
阿爹的余泽终会淡去，光靠文宣公的光环是不够的，元亨必须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赢得属于他自己的声望爱戴。
回到自己的院子，桃夭觑了眼元初冷了一路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元初抬了抬眼皮，用下巴点点她，“说。”
“呃，娘子方才与夫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当真不想嫁人？”看得出来桃夭真的很好奇。
元初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家娘子做过赔本的买卖？”
桃夭狂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刚端了茶来的蒹葭就笑，她家娘子眼光心胸，真没得比，当年那么一大笔银钱砸下去，她们有一个说一个，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虽说穆大娘子惯熟了做生意的，可她家娘子拜访过端木家主之后，跟穆大娘子一番密谈，就把一切都交给了穆大娘子，还说什么用人不疑，她信得过穆大娘子的本事。
结果怎样？没几年的时间，她们两个的银楼“钗头凤”和茶坊“不夜侯”，已经在各州府的繁华之地开了十几家，去年更是开到了这汴梁城。
所以刚刚娘子说她有钱财，蒹葭绝对同意，作为元初专门培养的掌管账目的心腹，蒹葭最是清楚，她家娘子岂止是一般的有钱。
就见桃夭若有所思，小声嘟囔着，“原来还可以不嫁人……”
“欸？”元初失笑，“人这一辈子，各种选择，每个人不同，所遇境况不同，是以选择也不同，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啊桃夭。就如萧姊姊治病，要辨证论治，同病异治，异病同治，对症下药才能手到病除。”
桃夭眨了眨眼，表示治啊病的一大串，没听懂。
元初啜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就说我，不想嫁人是能行得通的。一则我有钱有食邑有地位，不怕没饭吃，也没人敢欺负。二则有我阿爹的遗命作尚方宝剑，谁也不能逼着我嫁，不然就是教唆我不孝。”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并无慕艾之意，感觉这郎君……”元初挠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嗯，这么说吧，这郎君么，也不比晨风晓露、春华秋实对我有吸引力，也不如这杯清茶可口。”
桃夭和蒹葭同时抽了抽嘴角，不过早就适应了自家娘子是不是来句惊世骇俗言论的她们，决定无视这句话。
元初长吁了一口气，又道：“其实即便我有此底气，也不过是钻个空子。这个世界男人说了算，父权、夫权烦死个人，好在在室女讲究从父，我阿爹允了我，我以孝为名，才能肆意。”
蒹葭若有所思，“我听人说，汉朝有个四女不嫁侍亲的故事，不但不为人诟病，后来还为她们还建祠塑像、树碑立传。原来孝不仅长辈可以拿来约束小辈，小辈用好了，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桃夭也点头，“就如天一心法练到顶峰，对手的杀招，反而是咱们致胜的机会。”
“孺子可教！”元初微微一笑，把手中一物递与桃夭，“有些东西用好了，换一个角度，就可以把劣势变成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