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有劳娘娘了，多谢娴妃娘娘了。”靳衍起身行礼感谢，礼数恭敬，即使她们在同位份。
“你不问我为何要帮你吗？”娴妃的眉心舒展，站在她的对面，风吹过她的梅花暗纹铁蓝色百褶裙，扫过云锦刻丝绣花鞋。
“娘娘想要告诉我，自然会说，不说的话，自然有娘娘不说的理由，我不敢多嘴去问。”靳衍拂面只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娴妃见状笑得愈加温婉和顺了，上前埋了一步，贴面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不爱陛下，对陛下无爱意，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的话语虽然轻如和风，然而到了靳衍耳中却如同一声闷雷，响彻二模。心头一震，眼眸不由自主地放大，又迅速收拢，握着衣襟的手禁不住死死地攥着。她揉掉僵硬震惊的表情，在娴妃看向她之前又重新笑颜如花，光艳四射。
“娘娘，陛下俊逸非凡，面如冠玉，宫中的妃嫔那一个不是爱慕的，我自然咋不例外。”
“我知道了你太多的秘密，你对我想必有所提防，这在所难免，现在我知道的这一点，对我来说并不是抓住了你的把柄。因为我们是同样的，我也从来都没有爱过陛下，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对陛下的敬重不理不顾。”娴妃娘娘讲此话时，原本温婉的笑容变得凄然而迷茫。风将垂落在胸前的头发扬起，散乱的拂至面上，须臾，粘在鼻尖处一缕。她的神情从未有过的恍然失措，眼泪将落未落，与她以往的性情迥然不符。
“我知道的太多，作为交换，你也该知晓我的秘密。”她轻轻一嗤，眼眸间暗含深深地悲戚。“我怎么会爱陛下呢，对于他，我是一分一毫的感情都没有的，从嫁与他的那一天，到如今，只有日渐沉陷被岁月的灰尘慢慢掩盖的仇恨罢了。”
靳衍不由得大惊，原来娴妃和陛下居然从来都没有过恩爱的时光。
“那时陛下还只是王爷，我同他自小便熟识，所以他一早朝对我有意，然而我有明确的告诉过他，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我比他大，已经有了心意之人。可那人偏偏是他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陛下有一度是恨我的。但我那时年轻考虑的不多，从来都不知道王爷们为了争夺帝位居然会手足相残。陛下想来求亲时被我拒绝啦，以为陛下会伤心，我心中还内疚了很久。不过，仿佛他很快忘了这件事情，很快便另娶她人了，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不过半年皇后就有了身孕。我也淡忘了此事，与陛下的哥哥代王定了婚，先帝有意立代王为储君，我又是代王即将明媒正娶王妃，想当然代王继承大统之后，我也会是皇后。原本一切多美，多么的顺心如意，我与代王两情相悦，他待我极好的，尽管他还要娶侧妃，这我不介意大，只要能够跟他在一块。这样表面看着都是很好的，平静无波，先帝的一场大病爆发了王爷们的争夺战，都想夺得帝位，便展开了殊死较量。很显然这场斗争中陛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代王谋反被陛下揭发，甚至连累了我的母家，全部流放，或杀之。代王被杀了，我活了下来，陛下他求情让先帝将我赐给了他。我如何不恨他，他更告诉我代王并不真正爱我，代王娶我只是为了巩固他的实力罢了。两个男人，一个令我失望至极，一个让我恨又恨不得。”炙热的眼泪从娴妃的眼眶中掉落，她仍旧睁着眼睛，任凭泪水涟涟。少倾，她戚然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我无处可投靠，成了罪臣之女，要想活命只有嫁给陛下。太后待我很好，她知道我伤心。一个劲的安慰我，在她的安排下我嫁给了陛下，成为了她的侧妃。让太后失望了，我是她的表亲侄女，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皇后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无所出了，要我给她添孙子。可我早就心如死灰了，恨陛下，代王我也恨，他们两个都不值得我去付出了。”说着。她忽的垂首，望着自己的腿疾又道。“这腿便是，听到代王死后，我骑马去找他，从马上摔下来后留下的伤。代王为了得到朝中的支持而娶我，后面造反被收服后又连累我家上下所有人，让我落得孤儿的下场。可揭发代王的又是陛下，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该怪谁？又该恨谁。”娴妃娘娘蓦地颔首放声冷笑，笑得双肩颤抖，步摇上大银流苏打过她光洁的额头。
“她们所有人都爱陛下，只有你同我一样，对陛下并无爱意。所以我帮你，因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你独自一人在曲折的回廊上哭的时候，你在开满梨花的林子里寂落出神的时候…………所有失魂落魄的悲戚都有我的样子。我心疼自己，也心疼你，便想着一定要帮你，让你斗到最后，活到最后！”
“不想这些年来娘娘如此的苦。”靳衍泣声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娴妃娘娘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眼中含着眼泪哽咽道：“苦到麻木便不再苦了，我不再为了什么人而活着，我只是想要过完余生罢了。正如你，你的心痛，在惨烈的争斗中，你还有时间去痛苦吗？”
娴妃娘娘说的对，她连惦念的时间，悲痛的都顾不上了，一不留神命都被人算计没了，那里还有心思去悲恸。
“要为自己而活。为值得的惹了而活，为了你的孩子，你得去斗，一刻都不容得松懈。”
望着娴妃娘娘离去的背影，她悠然一笑，仰头眺望，目送她曼步而去，直到她消失在梨花林的尽头处，单薄的背影，仿佛风吹过便会到底，如同落单的南飞雁。偌大的宫殿，繁华堆砌红建造而成，禁锢着她的过往，束缚了所有深湛其中的人的命运。
抬头看到最后一拨南飞而去的大雁，孤孤单单的一行，在辽阔无边的天际中飞过，恰如同样孤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