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才是个炼气一层的废物？”
黑暗中，有道不满的嘶哑嗓音在头顶响起。
怪异难闻的腐朽之气直冲鼻尖，仿佛是香料浸泡后发霉的味道。柳乘扑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刚才那番炽热欲火尽都消散，心底只剩一股股冰冷直窜脑顶。
很明显，自己这是中了人家的陷阱！
呼地一声，角落里火光一晃，晕黄的烛火之下，一张皱缩得如同树皮的褐色脸庞，缓缓凑近过来。
柳乘骇然倒吸了口凉气。
稀疏的眉毛，纠结的枯发，光秃秃的头顶有好几处往内凹去，仿佛是被人生生将那几处的血肉剜去了一般，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暗黑疤痕。
最为可怖的是，那人的右脸竟是从额头到下巴，几乎毫无血肉，只剩一片枯皮蒙在罐骨之上，乍眼看去，活活就是半个骷髅头！
扒拉的眼皮之下，三角眼眸里射出道浑浊的目光，直直望向这边。柳乘心里发毛，头皮更是阵阵发麻，被这如同屠夫挑选牲口的漠然目光一盯，顿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老怪物也不知是人是妖，是男是女，血红大袍下只能看到干瘪的躯干。
他就这么趴在柳乘几步之外，血红大袍下伸出只鸟爪般的枯瘦手臂，举着枚短短的蜡烛，仰着头，似要慢慢爬过来。
柳乘不敢细看，三两下狼狈爬起，劲直往后连连倒退几步，后背便触及到了坚硬冰冷的石壁。
没有退路了。
“小子，这人是龙象禅宗的弃徒，估计是将‘龙象化身秘法’练得走火入魔，才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看他头顶的疤痕，那是被人生生剜去戒疤所留下的！”
识海之内，沉默许久的鬼老头突然开口。
柳乘哪还有心思管人家是什么门派的弃徒啊，眼见那老怪物一点一点逼近，慌忙冲着空气大吼道：“鬼老头，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还有人？”
老怪物见柳乘这副奇怪的模样，顿时停下，眯着三角眼警惕扫视四周。
识海之内沉默下去，过了片刻，鬼老头才幽幽开口道：“小子，老夫帮不了你，先前你两人坠下悬崖，老夫拼尽魂力拦了拦……现在，只得靠你自己了。”
柳乘顿时呆滞，一颗心如坠冰窟，凉了个通透。
“嘿，想不到我万千秋，居然中了你个小娃娃的故弄玄虚……也是，多少年过去，尸神老祖之名，怕是早已被世人所遗忘了。”
尸神老祖万千秋咧嘴嘿嘿怪笑，露出满口森白牙齿。他抛开烛火，鸟爪般的手臂往地上一撑，仿若一只怪异的血红秃顶巨鸟，猛然飞身扑了过来！
一股劲风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怪味迎面扑来，柳乘霎时间脸色惨白如纸。
血剑术！
狠狠一咬舌尖，顷刻间，少年张口一吐，一抹血色流光划破黑暗，骤然没入尸神老祖胸前。
啪地一声，血剑术如中败革，尸神老祖却是安然无损地逼近柳乘身前，单手箍住他的脖颈一把举起。
“嘿嘿，真有趣啊。”
扔在角落里的烛火跳跃着，近在咫尺的可怖面容映上了跳跃的斑驳光影，更添几分狰狞。
尸神老祖怒极反笑，腐肉般的冰冷气息自口中劲直喷了过来，柳乘听到脖间的骨头被箍得咔咔作响，胸腔更像是堵住了般，越来越闷。
“吧嗒，吧嗒。”
背后的石壁传来道道龟裂之声，随即后背一空，却是那石壁四下碎裂，轰然倒塌下来。
柳乘艰难侧了侧头，望见石壁之外，小脸惨白的青水颤抖地将煞骨锥举在胸前，对准了石壁之内的尸神老祖万千秋。
“放开他！”
她战战兢兢，似乎鼓起浑身力气才说出这话。尸神老祖浑浊的目光转了过去，她娇小的身躯顿时如狂风中的小草般摇摇晃晃，如同下一刻，便会被吹折断去。
“快……走……”
柳乘干涩地吐出这两字，呼吸断断续续，只觉胸腔已是如沉闷得快要爆炸，处于窒息的边缘。
“你、你放开他”
青水故意没有去看柳乘的模样，握住煞骨锥的青葱手指指节泛白。她望着尸神老祖那副怪诞可怖的面孔，目光又惊又怕，整个人似乎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走……啊！”
柳乘下意识地喃喃，神志已渐渐模糊。
“哈哈，好个娇嫩的女娃娃，正好给我万千秋打打牙祭！”
尸神老祖愣神片刻后，浑浊的三角眼陡然精光乍逝。
树皮般的老脸抖了抖，右臂将快要陷入昏迷的柳乘望地上随手一扔，他伸出条猩红的舌头舔舔干缩的嘴唇，嘿嘿怪笑一声，一步一步，僵硬地向不断惊慌倒退的少女逼近。
“蚀骨！”
眼见避无可避，青水惨白着小脸，口中一声清斥，却是祭出炼骨堂特有的法诀。
皓腕翻转，掌中那一截白生生的煞骨锥顿时提溜一转，如离弦利箭般划出道白光，破空射向尸神老祖！
少女的面容骤然毫无血色。
那尸神老祖信手一拈，仿佛捕捉烦人的细小蚊虫一般，就这么简简单单捉住了袭来的煞骨锥！
“唔，居然是蚀骨散……女娃娃，你是我尸神教门下的吧？”
将煞骨锥凑到黑洞般的鼻尖前闻了闻，尸神老祖看向青水的浑浊目光更是欢喜，道：“来来来，既然是我门徒，那就让老祖好生亲近亲近，哈哈哈！”
本命法宝被这老怪物给制住，青水拼命运起灵力催动法诀，光洁的额头冒出点点晶莹汗珠，清秀的眉目间更焦急一片。煞骨锥在尸神老祖鸟爪般的手掌间嗡嗡乱颤，像是只不断挣扎的小虫。
尸神老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掌心不断挣扎的煞骨锥之上，微微一冷，口中哼了声：“聒噪！”
“咔嚓！”
“嗤！”
枯掌猛然一合，煞骨锥发出碎裂的哀鸣，在尸神老祖掌心化为片片碎裂的骨片。对面与之心神相连的青水顿时如遭重击，霎时间神色剧变，仰面喷出大口血雾，随即踉跄地连连倒退，挨着石室墙壁软软滑坐在地。
娇小的身躯贴墙卷缩，精致的雪白小脸痛苦地纠成一团，唇边挂着一抹殷红血迹，憔悴得像是快要凋零的花儿。
石室角落，趴在地上的柳乘奋力昂头，对上她望来的关切目光，只觉内心深处，像是有枚锋利的刀片在狠狠割着！
一点怒火，轰然燎原！
他突然间有了力气，一点一点，不顾脖间的剧痛，慢慢爬了起来。
“本来呢，老祖我还想对你这个女娃子温柔点……”
尸神老祖上前僵硬蹲下，青水瑟瑟发抖地不断往后退缩，似乎想将整个身子都缩进墙壁里。尸神老祖浑浊的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游离，像是千年饿鬼望着一桌珍馐美味，贪婪得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血袍一翻，枯瘦的手爪闪电般掐住了少女白嫩的脖间。尸神老祖目光骤然冷凝，歪头对准青水脖间，张开了满口森森白牙！
“献祭吧！”
“你放开她！放开她啊！”
“咳咳……”，柳乘捂住胸口勉强站直，口中不断咳嗽出血水，目光却死死盯着尸神老祖。
枯掌一顿，掌下原本紧闭眼眸的等死的少女亦是睁开眼睛，对着柳乘凄然一笑。那毫无血色的樱唇颤动着，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我若是不放呢？”
尸神老祖缓缓回头，露出了个玩味的邪笑，柳乘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得空荡荡的石室之内，响起了道轻微骨裂之声。
“咔嚓。”
伴随着这声响动，枯掌下的少女眼眸顿时失去神采，俏脸无力歪向一边。
唇边的凄然笑容，陡然若花般凝固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