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心碎，叫做抱头尖叫。
石室之外，铁鳞尸军团团围住了尸神老祖，哗啦的鳞片抖动之声响彻在那空旷的石厅之内。柳乘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出手袭击尸神老祖，也不愿去想。
天地间在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睁着眼、软软躺倒在冰凉的石地之上的少女。
青水死了。
就这么死了。
她本可以独自跑开的……却为了救自己而留了下来。
少女精致的雪白容颜依旧如此娇嫩，只是眼眸没了焦距，空洞地望向石室顶端，像是想要穿过这地下深渊的层层阻碍，再次凝望那浩瀚无垠的夜空。
她再也见不到了。
柳乘愣愣想着，鼻尖一酸，喉间越发哽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可偏偏心底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
“柳小子，那尸神老祖在吸收尸气，只会越来越强！乘着他被缠住，赶紧离开才是！”
识海之内，鬼老头催促道，嗓音不知不觉有些急迫起来。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
少年闻声怔怔抬眼，霎时间满脸寒霜，望着远处石厅内的混战咬牙切齿道：“他杀了青水！他杀了青水！我这个废物！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突地仰天放声狂笑道：“柳乘！你他妈就是个废物！”
说话之间，柳乘已是泪流满面。
“唉，你只是缺少时间而已……”
鬼老头还想再劝解几句，哪知柳乘抬袖狠狠抹了把脸，竟是就此盘膝坐在地上，咬牙运转起《邀月决》来。
丹田内少得可怜的灵力疯狂旋转，柳乘双眼紧闭，不消片刻，清秀的脸上便满是细汗。右手腕上的玄黑鬼脉渐渐亮起，紧接着，那玄黑的毫光盖过了左手的赤红仙脉，然后一点一点越来越亮……最终，竟是恍如一道粗黑的墨龙，在皮肉之下不断扭曲挣扎，直欲破体而出一般！
“小子，你疯了？！”
鬼老头终于明白柳乘的打算，不由得满脸震惊。
这个家伙，竟是不要命地疯狂催动鬼脉，妄图引来雷劫与尸神老祖同归于尽！
先前他便告诫过柳乘，鬼脉每强一分，吞噬其体内的生机便会加快一分，若无麒麟神脉以及赤红仙脉的一压一补，这小子早就被鬼脉吞噬成行尸走肉了！
眼下他竟然是主动催动鬼脉，那简直就是屎壳郎掉茅坑——找死！
“轰！”
石厅顶部猛然一震，像是有双巨大的手臂在猛烈锤击。鬼老头脸色一僵，顿时明白，那是雷劫在劈击头顶的石层！
柳乘脸色一白，随即却飞速转红，整张清秀的脸庞更是泛起大片大片病态的潮红。
下巴之上，细密的汗珠滴答坠落，如同片小小的雨幕，少年眉间却有丝丝黑气逐渐显露。
那是死气，是生机不断消失的征兆。
体内像是突然间多了个漏洞一般，浑身力气还有意识，都飞快往里漏了出去。右手腕传来阵阵吞噬血肉的痛楚，仿佛有条毒蛇，在不断挣扎，不断在他皮肉之下撕咬！
“轰！”
石厅又是猛然一震，簌簌掉落下了层浮灰。
“轰！”
“轰！”
“轰轰轰！”
震动越来越猛烈，也越来越急促，狂暴的雷劫已如愤怒的巨人一般，正挥动着手中的巨锤，不断击打在石厅上空的层层岩壁之上。
浮灰慢慢变成小石子，然后是小石块，大石块……到得最后，团团巨石不断自头顶轰然砸落，恍若道道陨落的流火。
“唉，罢了罢了，算是老夫上辈子欠你小子的！”
柳乘紧闭的眼眸不断颤抖，整个略显单薄的身子都在摇摇欲坠。眼看一道巨石当头砸下，少年似乎感受了那呼啸而来的劲风，却是不躲不闪，只有嘴角露出一抹惨笑。
“啪！”
巨石堪堪自少年头顶掠过，却是即将落下之时，生硬地往一旁偏离了点坠落的轨迹。鬼老头飘在半空，呼呼喘了口粗气。
他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了上万年的残魂，若论实力，怕是连筑基期都没有。先前救助柳乘、青水二人，早将不多的魂力给耗空。
眼下体内魂力发虚，他再度运转魂力生生撼动巨石，顿时连那飘飞的身影都模糊了些，真是差点没要了他的鬼命。
“嘿，小娃娃，你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老祖我小看你了。”
石厅那头的混战已经结束，满地躺着的铁鳞活尸俱都收缩干瘪，仿佛片刻功夫便被风干了一般。
尸神老祖万千秋大步走上前来，那原本只剩皮包骨的右脸竟是重新变得血肉充盈，一张皱缩的树皮脸也舒展开去，露出一张阴沉的中年男子面容，整个人仿佛变得年轻了几十岁。
他在乱石中穿行，无数巨石在落入他头顶三尺之内便自动崩塌粉碎，像是有道无形的利刃在其头顶不断盘旋，那些乱石根本伤不着他分毫。
盯着犹如风中烛火般摇摇欲坠的柳乘，尸神老祖饶有兴致地双手抱怀，露出抹嘲弄的笑意道：“老祖我倒要看看，你个小娃娃还能翻天不成？”
就在这时，头顶的石厅的顶部传来阵阵咔嚓裂响，如同瓷瓶乍碎一般，哗啦落下大蓬大蓬的碎石片。一道霜白电光陡然笔直射下，瞬间照亮了尸神老祖惊恐的面容。
“雷劫！瀚渊底部怎么可能会有雷劫！”
他口中失声尖叫，身影一晃便要逃往一边，哪知那电光却是劲直落入几步之外的少年头顶，尸神老祖心里稍安，隐约明白这雷劫却是这少年引来的，只不过不知他有何目的。
尸神宗一脉的功法，尽管最初脱胎于龙象禅宗的“龙象化身秘法”，但尸神老祖不满其蜗牛般缓慢的修炼速度，暗中擅自辅以邪门歪道的极端功法，最终被禅宗所察觉，不仅将其戒疤剜去，更要废除其一身修为。
尸神老祖苦苦哀求，其师尊终是不忍，暗中将其放走，并告诫其日后须得一心向善，不可再修炼那些邪门歪道。哪知尸神老祖逃出龙象禅宗，竟是寻得这堪称绝境的瀚渊，自行创立邪教“尸神宗”。一身所学也被他不断杂糅，化为日后凶名赫赫的“炼尸经”！
由于功法阴邪，最是惧怕诸如天雷之类的浩然之物。是以刚才饶是尸神老祖修为通天，亦是不敢正面与雷劫相撼。
“咔嚓！”
头顶电光一闪，又是轰然射下一道张牙舞爪的雷龙，尸神老祖心里发憷，正是犹豫要不要避开之际，哪知一直闭眼沉默的柳乘，突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眸，猛然扑向自己！
尸神老祖骇然大惊，陡然挥掌拍去，谁知关键时刻脑海突地有若针刺般一疼，正瞧见那少年身侧，似乎有双萎靡的苍老眼眸一闪而逝。
正是这刹那间的停顿，柳乘一把抱住了尸神老祖！
“咔嚓！”
“啊啊啊！”
雷光落下，尸神老祖面容扭曲，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叫，仿若夜枭厉啼，又犹如毒蛇狂鸣。
他又惊又怒，愤然一震，柳乘顿时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翻飞后飘，轰然摔在石壁之上，缓缓涂抹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人形血迹。
“哼！竟敢暗算我尸神老祖！”
尸神老祖满头怒发无风自动，纷纷扬扬，正要抬手吸过石壁下如同一滩烂泥般、生死不明的少年，哪知头顶轰然一声，坠下道粗大无匹的赤色神雷！
霎时间，诺大的地底石厅尽都是这雷光的赤红之色，煌煌之光如同白昼！
“赤雷！怎么会引来赤雷！”
尸神老祖惊声怒吼，阴沉的面孔全是不甘之色，三角眼底隐隐浮起绝望之色。
“我不服！”
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尸神老祖浑身骨骼突地咔嚓作响，瞬息之间便膨胀成为三丈来高的巨大骨架，骨缝之间血肉成丝，端得恐怖绝伦。
赤色雷柱当头轰下，化为骨架的尸神老祖举起森森白骨手臂，竟是将那无形雷光挡了瞬息！
“嚯……嚯……”
血肉模糊的喉头发出痛苦的嚯嚯漏风之声，下一刻，赤色雷光如同潮水，轰然将其席卷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