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子，这次你可把老夫给害惨了。”
一片昏沉的天地间，鬼老头几近透明，悬浮在柳乘身前半空说道。
“这是哪儿？我……我死了么？”
转头扫视，四周却是阴沉晦暗一片，头顶浩瀚的天幕满是阴霾，不见半分星光月色。
想起先前意气用事，疯狂催动鬼脉引来雷劫，他只记得昏迷之前成功将雷劫引到了尸神老祖身上，却不知道结果如何。
死就死吧，柳乘黯然想着。或许先前只是一时冲动，但眼下细细思量，他依旧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嘿，你小子想得倒霉，这不过是你的识海之内。”
鬼老头苦笑一声，萎靡的苍老眼眸凝视柳乘道：“死亡是最简单的逃避……有些事，比死亡更加可怕。”
柳乘听得心里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你知道鬼脉反噬的后果吗？”
鬼老头闭眼深深叹息，柳乘怔怔摇头，难道……自己如今被鬼脉反噬了吗？
心里一紧，只听得鬼老头继续说道：“当你浑身生机被鬼脉吞噬殆尽，不仅自身躯壳将变成行尸走肉，神魂也会受到鬼脉的主宰，化为只知道疯狂杀戮的鬼奴！”
轰！
柳乘脑海一片空白，脸色顿时毫无血色。
“我，我现在自杀还来得及吗？”
想象日后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的可怖模样，他浑身一哆嗦，失魂落魄地说道。
“嗤，你小子还真是朵奇葩啊。”
鬼老头嗤然一笑，猛然挥袖一拂，柳乘只觉狂风扑面，吹得他摇摇晃晃，根本睁不开眼睛。等到那风声散去，他想要睁开眼睛，顿时觉得眼皮像是挂着两坨秤砣般沉重。
浑身痛楚痛入骨髓，他明白自己从识海内脱离，醒转了过来。
勉强费力睁眼，视野隐隐有些发红，他愣了愣，随即醒悟：那是自己的眼眸充血所致。
“小子，老夫时间不多了。”
鬼老头飘落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苍老的面容流露出些不舍，道：“这次动用魂力太甚，老夫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甚至……能不能醒来。”
柳乘心里一慌，只觉喉头有些发紧，虽说这老头说话难听，又喜欢臭屁……可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竟然一直是他。
不知不觉，柳乘早已把他当做亲人一般的存在，此刻听到他却说不知能否醒来，顿时鼻尖发酸，眼眶腾地一下便红了。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一意孤行，才害得您……”
他低头哽咽，痛苦地闭上眼睛。
“唉，都是命呐。”
鬼老头倒是淡淡一笑，道：“老夫我飘零在这天地间上万年，自从三百年前遇到大王，依靠她的麒麟之息稳固神魂，这才得以活下来……之后又遇上你个臭小子，虽说老是惹我老人家生气，可毕竟也有个人陪着我说说话不是？”
往日的危机关头此刻历历在目，柳乘泪流满面，突地撑着一身伤痛，猛地跪下身来，对着鬼老头砰砰磕头。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没您老人家的帮忙，小子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他想要抱抱这个一直帮助自己的老人，双臂却劲直穿了过去，只揽住一丝丝清冷的风。
“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万加小心。”
鬼老头伤感地笑笑，突地问道：“想不想让那个叫青水的小丫头活过来？”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柳乘被震得浑身战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急迫问道：“您老有办法？！”
“先看看你的右掌。”
柳乘闻声低下头，将右掌凑到眼前，只见满是伤口血迹的掌心当中，赫然有道龙眼大小的斑点，漆黑得仿若夜的眼睛。
明亮的天光自头顶洞穿而下，竟然也照不清那点黑斑。柳乘有些紧张，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鬼眼，鬼脉的第一变异阶段。”
鬼老头凝视柳乘掌心的玄黑鬼眼，道：“你也算是因祸得福，竟然依靠这地底的阴煞之气，强行将鬼脉催动得异变到第一阶段，体内修为也水涨船高，直接进阶到了炼气五层。”
柳乘闻言愣了愣，随即尝试运转《邀月决》。果然，自己丹田之内的灵力已较之先前壮大了数倍有余，只不过金红黑三色参杂，犹以玄黑之色居多。
“这和救活青水有关吗？”
“有。”
鬼老头神色凝重了几分，抬袖一拂，一枚黝黑浑朴的戒指叮当坠落到柳乘的跟前。
“这是鬼龙戒，其中封印着道凝丹境界的鬼龙，可惜多年之前龙魂丧失神识，至此鬼龙戒失去戒灵，再也无法唤出鬼龙。”
通过这几月的修炼，柳乘也粗略知晓修行阶段分为通脉、炼气、筑基、凝丹、聚神、合婴、灵台、明道等等，一道凝丹境界的鬼龙，已然是威震一方的强大势力！
“先前原本想等你进入筑基境界再给你的，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
“您是想……”
柳乘心中一动，忍不住望向几步之外的青水尸体，少女依旧睁着空洞的眼眸凝视头顶，娴静得仿佛一具玉雕。
柳乘拾起鬼龙戒，走上前去，小心抚下少女的眼帘。顿时，青水就像是睡着了般，失去血色的泛白樱唇，还残留着那抹凄婉的笑容，看得柳乘刀割般阵阵心疼。
鬼老头跟了过来，望着青水的尸身亦是有些伤感，喃喃道：“多好的姑娘啊……”
“您说，我该怎么做？”
“把鬼龙戒带上，然后将戒面抵上她的眉心。”
柳乘依言照做，鬼龙戒挨上青水隐隐泛青的眉心瞬间，整颗戒指豁然亮起幽幽玄光，青水原本死气沉沉的尸身突地抽动起来，伴随着丝丝青色淡光迅速自眉心没入鬼龙戒。
片刻后，青色淡光全被戒面吸入，鬼龙戒玄光闪了闪，顿时又黯淡成为先前那副模样，青水的尸身也不再抽动，重新死气沉沉。
“接下来，用灵力催动鬼眼。”
心里意念一动，丹田分出一股灵力，如同尾小鱼般灵活游离而出，沿着经脉欢快地游向柳乘的右手掌心。那枚龙眼大小的眼泛起幽幽的玄黑光芒，更像是只黑得发亮的眼眸。
突然间，鬼眼不由自主分出一抹黑光，像是被什么所吸引，竟是不受控制地往柳乘指间蔓延，随即攀附上中指，一头没入了鬼龙戒的戒身之上。
黝黑浑朴的戒身毫光闪逝，蓦然间，柳乘双眼大睁，竟是自鬼龙戒之上感受到了一丝血肉相连的感觉。
“柳大哥？”
一道熟悉的清脆嗓音自心底响起，柳乘豁然转身扫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青水的声音！
空荡荡的室内一片狼藉，失去生命的少女依旧静静躺在地上，仿佛亘古未变。
“小子，凝神静气，将意念探入鬼龙戒！”
鬼老头颤巍巍地咳嗽起来，显然已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柳乘点点头，深深吸气，闭眼凝神，将自身一丝灵识探入鬼龙戒内。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素白的天地间，云气巍峨如同山峰，轻柔的清风夹杂着一丝丝芳甜的幽香。远处的云端，一道曼妙的白衣人影缓缓转身，衣带飘飘欲飞，发丝纷纷扬扬，精致的白皙俏脸依旧如此明媚动人。
“柳乘大哥真的是你么？”
熟悉的清脆嗓音满是惊喜，青水眼眸亮若星辰，飞身扑来，似乎想要扑进柳乘的怀里。
“是我。”
柳乘哽咽笑道，只觉眼角湿润了。
云气飘散，她曼妙的身躯却是劲直穿了过去，柳乘环抱伸出的双手僵在空中，心里顿时沉重无比。
“对不起，我，我忘记我已经……”
青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柳乘飞快抹去眼角的泪痕，强颜笑道：“没事，我柳乘发誓，总有一天，会让你活过来！”
“小子，老夫没时间等你们卿卿我我了，赶紧出来！”
头顶像是有人在天空深处高喊，青水望了眼柳乘，俏脸一红，低头道：“柳乘大哥，我们，我们先出去吧……”
“啊——好，好。”
柳乘闻声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随即灵识一转，退出了鬼龙戒内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