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 第六十章不灭渊决
    刮来一阵风沙,豆大的砂砾呼呼滚落在残红衣袂上,随着衣裳的细密纹理簌簌滑下,再度卷入风中。

    赤芍看着漫天呼啸的风沙,不灭渊的上空已辨不清天空日月,暗黄晦涩像含沙的水,霎时泼染而出,阴霾笼罩在风石乱斗的天地间。

    她只是张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嘴唇干涩地闭上,在这里她没必要开口,没必要讲话,也没有人听,来了有几日已经不记得了,几天前,几月前的事情已经被无知的岁月拢上淡淡的褐色,破败昏暗,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往昔,却又如此遥远,恍如隔世。

    有些事情,是她刻意躲避的,所以她会来,南无夜也不会拦,就这样吧,她干裂的心脏颤抖着,麻木着,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在最痛苦的片刻,她回想起父王,想起自己无忧无虑才过往,然后就此止住,她怕再回想起南无夜,无情,无心,又有何斩不断?

    她不会再回去,就在这里,她慢慢扶着高耸的残柱,摩擦着无力地滑下身躯,最后坐在一角,天然的屏障,从这里可以望见沧海桑田,可以照见不灭渊的沧桑,她一阵晕眩,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记得了。

    “哟,这有一个漂亮的小妞。”一声尖利的肆笑声在不远处响起,她抬抬眼,皱着眉,几个衣衫破烂生着牛角猪耳的人形妖怪正龇着牙走来。

    带头的牛头怪搓着粗糙的手流口水,紧紧盯着赤芍垂涎道,“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妞,一定很好吃。”

    赤芍站起身,红衣曾经绚丽的色彩正在风沙的磨砺下褪去,她不禁抬了抬沉重的袖子,自己最爱的色彩,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可她,除了木然之外,再无半分惋惜。

    南无夜说过,她穿红衣很漂亮,自此她千年间的装束便再也没变过,朱砂眼影,血色红唇,一袭红衣,她是地府倾国倾城世无双的大司命赤芍。

    红色是她生命的颜色,红色褪了,她也便殁了。

    她扫了眼三三两两的妖魔鬼怪,并未动过正眼,几个混帐而已,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心如死灰懒得抬手,她转过身,要拖着身躯,移向别处。

    可那几个妖怪偏偏又讥笑着闹哄哄跑过来,堵住了她的去路,“小妞,你今天跑不了了,哈哈。”

    笑声太刺耳,皱了皱眉,侧过脸来,她手上的红色蔻丹早已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斑斑点点的印记,宛若刻在心底的朱砂印,手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中仿佛已容不下,动手吧,她默念着,颤巍巍伸出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上面艳色的火焰在聚集,火红的颜色,让她刹那间失神忘我,她愣了,耳畔呼啸声嘶嚎声想起,像是昨日的记忆。

    她痛苦地抱住头,火的颜色让她沮丧刺痛,这样的红色,夺目璀璨,却让她记起了南无夜,若不是他当年的一句话,她便不会对红色这么痴迷,赤芍,赤色,生命的刻印,已无法更改。

    尸体落到地面,撞击声响起,她没有动,没有出手,睁开一丝眼,缝隙中一个身披蓑笠的男子正看着她,但目光随即一闪而过,避开她木讷的视线。

    “你一个女子独身在此,很危险。”他说。

    面前的人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几个喽喽,她无心道谢,转过身,继续走她的路。

    可她每走一步,便听到身后男子的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踏着黄沙,软软地陷入天地间的声响。

    赤芍权当没听见,她一味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死海的尽头,身后的脚步声随着她的停留而停下,她望了眼沙漠,终于耐不住性子,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还有完没完,再胆敢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男子披着蓑笠,闻言抬了抬斗笠,露出清晰的眉眼,然而,却依旧是之字不语。

    赤芍正要动手,忽然天空传来一声声嘹亮的吼叫,气震寰宇,喷吐着烈焰的火龙腾沙而来,正对着她要猛喷烈火。

    她不怕火,三味真火都不怕,有何所惧?烈焰焚身,是她最好的结局。

    赤芍闭上眼,听到一身猛兽惨痛的吼叫,是恼怒,是畏惧,最后声音渐渐消散,她睁开眼时,火龙已飞远。

    又是他!她瞪着这个蓑笠翁,气急败坏,“老伯,我念你救我故不伤你,可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子却开口了,声音沉重,低低的似乎压抑云彩,“我不是老伯。”

    “我管你是谁,别再跟着我了,不然我真不客气。”赤芍怒冲冲转身,可蓑笠蓊置若罔闻,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亦步亦趋,若即若离。

    赤芍动了怒,火焰在她手中聚集,喷涌而出,可他还是不避不躲,就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徐徐否决道,“我真的不是老伯。”

    “你是不是管我什么事,你不要找死。”赤芍吼道。

    “我是长生溟。”蓑笠蓊淡淡道,火焰在碰到他身躯的同时,渐渐熄灭,他看着眉头陡然紧拧的赤芍,再度说了一遍,声音平淡无奇,“我是长生溟。”

    南无夜领着女萝来到黄泉渡口,二人乘舟泛江而上,女萝面瘫,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她瞄了眼南无夜,但见他兴致倒是颇佳,一副游景赏月的雅态。

    来到湖面中央,女萝等了好一会儿,月色时浓时淡,她有些等不及,问南无夜,“你说的那个三足金乌今晚真的会出现吗?万一不来怎么办?”

    “若不来,何妨赏月?”南无夜道。

    “得,你心真大。”女萝无奈地摊摊手,瞅一眼南无夜,突然觉得在如此儒雅风流的南无夜衬托下,自己无形中变得格外粗俗不堪,仿佛一块未开窍的石头,又硬又丑,全然没有风度。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一身黑漆漆粗布衣服没有半分色彩,同样是黑色,南无夜却穿出了墨荷呈露般的潇洒,整个人宛如画中走出一般,清绝出世,误尽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