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飞白意识到王听诚可能猜到什么,立即指了指站在燕德成身后两人,“还请两位站出来一些。”
两护卫惊疑看了燕德成一眼,得到眼神允许后,慢慢站到大堂中间,仍与王听诚保持一定距离。
王听诚:“大人不问问当时他俩看到了什么?”
燕德成:“他们只看到了你。”
姚飞白没理会这么无意议的争吵,严肃道,“你俩看到了什么?”
两护卫对视几眼,断断续续将从经过薛府大门,到王听诚被押来府衙的事全说一遍。
众人听着也不觉有问题,便带着一堆疑问看向王听诚。
王听诚则看向燕德成,“燕掌门有何异议?”
燕德成不明所以,但自家护卫没说谎,话中亦无可疑处,答道,“没有。怎么?你要审我?”
王听诚:“不敢。只是晚辈自愧不如,看了半天,才将尸体分辨完,燕掌门看都没看,一来就剑指晚辈问,‘还有其他人呢?’”
众人大惊。
燕德成藏在袖中的拳头微颤,他当时应该装作发现凶手,将王听诚乱剑杀死,一番惨烈厮杀中,还赔了自家两护卫。
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听诚等了这么久,就是等到江悬河的到来,完全撇清嫌疑后,再将这些事供出来。
这样一来,王听诚不仅没有嫌疑,还有寒江宗撑腰,话就更可信了。
“反正收礼的人失踪了,礼也没了,我就不多留了。”王听诚转身慢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几步后,声音陡然一冷,“姚大人,请便吧。”
姚飞白听得心里发毛,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很快意识到,让他曾有这种感觉、说过同一句话的人,是个女人,而且已经死了。
众人疑惑望着少年的背影,有人忍不住问了句,“这就走了?”
江悬河见怪不怪,立即陷入另一番苦思。
他又看向阴谋败露的燕德成,燕门与薛府一向交好,甚至薛府那位新生婴孩,名字的其中一字,也是燕门某位前辈取的。
燕德成真是凶手?
有人站了出来,冷眼看着燕德成,“燕掌门不应解释什么吗?”
燕德成扫视当场,思量片刻,摆出一副受了极大冤屈,又被逼着讲出某些难以启齿之事的模样。
姚飞白暗暗鄙视一眼。
他在寒城长大,为官多年,身为局外人,哪里看不出这些人的把戏?
只是他也想不通为何杀人。
寒城中与燕门实力相近,甚至超于它的并不少,薛府被灭,对它没多大好处。甚至如日中天的薛府,会被燕门灭了?
王听诚怎么就跑了?
燕德成终于开口,“两日前,薛兄约我在薛府后院饮酒,突然扔进一个东西。砸的是我,原来纸包着石头扔进来,才看了一眼,便被薛兄夺去,说是外头的小孩子瞎闹,不碍事。”
一人问,“纸上写了什么?”
燕德成道,“前院失火,殃及通府。”
众人脸色迟疑片刻,蓦然惨白,若真如燕德成所说,薛府早已知晓被灭门一事,难道提前走了?
有人道,“燕掌门为何瞒着?”
燕德成又道,“我原以为无关,毕竟我家中也常有过家家的小孩子,不慎扔进些什么东西。那时,我喝酒败给薛兄……”
燕德成出了名爱面子,众人的疑惑消除些许,不知怎的,有人突然提起王听诚。
江文光眉头快皱出几根黑线,在江悬河耳边小声道,“宗主,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江悬河微怔,扫视周遭一眼,倒也明白。
若是他们知道王听诚出身听雨楼,还会如此安稳留着议事?
“寒江宗的恩人,具体回宗再谈。”
江文光会意点头,忽然觉得许多人暗暗盯着他俩。
江悬河清楚这些目光意味什么,不紧不慢解释道,“王听诚是我路上遇见的。当时风雪太大,他一个孩子行路,江某岂有不管之理?便带着他一同回寒城,后来雪停了,他又是独自上路。”
这些听审的人当中,并不全是寒城帮派当家人物,有些根本没怎么露过面,甚至不被人注意。
江悬河:“王听诚非奸邪之辈,不会是凶手。”
当即有人怒道,“江宗主前一句说不熟,后一句非奸邪之辈,笃定要护住凶手了吗?”
江悬河看不清谁在说话,也认不出声音。
江文光正想回骂几句,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江悬河轻拍他的肩膀,示意别乱动。
又有人接着问,“王听诚身份未明,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难道是巧合?还有那个可能是他的同伙……”
江悬河嘴角微扬,“不觉得做得有些过了吗?”
众人一愣。
江悬河:“我寒江宗立于江湖多年,且不说朝廷,还真没有哪个敢对宗主这么说话。尤其是公审大堂中,有时还有人询问我的意见,哪怕我维护当时被千夫所指的人,也只是问为什么。”
江悬河话中没有半分狂傲,更像是陈述事实。
被这番话点醒的众人,才觉得这事太反常,暗中寻着刚才的说话者。
江文光恍然,难怪当时江悬河不让他动手。他暗暗观察起燕德成,总觉得这人太安静,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人群中竟还有声音传出,“此处是寒城公审大堂,该由姚大人主审。”
姚飞白原本安静坐着,虽说这公审由他主持,但整个寒城都知道,他就是坐着听这些人掐架,最后事情快完了,他再出面当个坏人整顿,然后安抚这个那个……
怎么突然推他身上了?
他委屈看着江悬河,心中感慨:还是江宗主好啊,这么多年没让我为难,还是替我免去不少麻烦。
江悬河没辜负他的期盼,义正词严道,“诸位未曾听过王听诚这号人物,为何有人一直揪着不放?还为此做出一些反常之事,怎么?刚才话这么多,此刻只有我说话了吗?”
原本议论不断的公审大堂,此刻安静得可怕。
姚飞白佩服望了江悬河一眼,但下一句话他立即庆幸自己没有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