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无忌?”
叶昊听从老村长的传音,学着众人规规矩矩跪倒在地,可是,好半晌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深秋天气,虽已辰时中,但经太阳一照,霜露化气,浓浓的湿气,正是缓缓上升的工夫,叶昊感觉,跪倒在青石板上的双腿,又潮又冷,又僵又疼,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几次想要抬头看看,都硬生生忍住。
因为他明白,总有人比自己更着急,更经受不了这份苦,比如顾大牛,自己只要比他忍得久,就一定会有人出头的。
这也是爷爷告诉他的道理,据说还是血的教训。他爷爷年青的时候,当过猎人,而且经常跟人组队围猎猛兽,就在江家屯北边的卧牛山里,后来跟他一起的那些猎人都死在猛兽的嘴里了,只有他爷爷一个人活到了五十四岁。其中的道理,就是他爷爷比别人,看得远,跑得快。
爷爷的原话是:你不需要比你的敌人更能跑,只须要比你的队友跑得快,这就是你的生机!
当然,他爷爷当初给他讲这个道理,并不是要他无耻到牺牲队友来逃生,而是要告诉他“知彼知彼再知彼的重要性”。
有时候,他也觉得爷爷那老头,有些邪性,有些猥琐,还有些冷血,但他对自己却从来都是那么和谒,那么慈祥,所以,除了爷爷这个标签外,他不能把任何其他的标签,贴到爷爷的身上。
爷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叶昊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准确地定位,这不是他不够聪明,也不是他的词汇不够丰富,而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爷爷。
在回想这些往事的时候,叶昊在心里默估着时间,以他的判断,顾大牛那傻小子,绝对不可能再撑过两刻钟……
可是,奇怪的是,半个时辰后,整片广场上,依然是静悄悄,了无声息,甚至连飞鸟的叫声,旁边小伙伴的呼吸声,都渐不可闻!
这时,叶昊的心中开始紧张,种种不妙的猜测,接连出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做梦,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都与平时无二,怀里变成小毛球的大黄也依然温热,这让他稍稍放心,但后背却已发了一层虚汗。
等待,永远是煎熬的,而如果是蒙着眼睛,闭着耳朵的等待,那就远不止是煎熬了,而是会吓出人命的!
叶昊又突然想起了,爷爷曾经说起过的另一件事。
在那个故事里,爷爷是一名捕快,他抓了无数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却也引来了无数仇怨加身,后来他终于被人陷害入狱,在监牢里他认出了一名糟蹋了无数良家妇女的采花贼,可是这名贼人早已疏通了关系,很快就要出狱了,甚至连下一个目标都已找好!
身为正义化身的捕快爷爷,想要将这贼人就地正法,可惜却不能因为一个贼人,真的给自己落下一桩人命官司。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却没有一个能够没有破绽,眼看那贼人就要出狱了,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少女要被杀害,他的职业道德在折磨着他。
再有一夜,那贼人就要离开了,捕快爷爷心有不甘,决定吓他一吓,等自己出狱后,第一个就要抓拿此人。只是,让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这贼人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孩子,你知道是怎么做的么?其实,爷爷只是把他绑了起来,这种事在牢里不算什么,呵呵,把他眼睛也蒙上,骗他说要给他放血,然后,在他耳边放了个滴水的茶壶,结果这家伙就这样被活活吓死了!真的是不可思议,所以,爷爷从来没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现在告诉你,还是要让你‘知彼知彼再知彼’,这样才不会为彼所乘啊!”
叶昊一直以为,这个故事,是爷爷随意编了,哄他开心的,至少他就从来没有被别人的恶作剧吓到过,如果说是真的,那也许只有像顾大牛那样的傻子才有可能,可那采花贼显然不可能是个傻子,所以,他对这个故事最不相信,记得却是最清楚。
此时此刻,身处这种外界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明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又可以体会到太阳的温暖,可心里却是凉嗖嗖的,背上的汗珠越来越凉,比地下青石板散发出的寒意,还要冷彻骨髓!
他努力地平复着心绪,慢慢吸着外界略有些暖意的空气,努力地分辨着周围的一切,尽自己最大的感知能力,从身边的小伙伴开始感知,可惜他一向敏锐的感知能力,此时全无用处,不是不灵敏了失效了,而是感知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一切都变成了死寂一般!
叶昊闭起了眼睛,努力地忘记外界的一切,体会着自己的生机,还有大黄传来的温热,不断地强化自己的信心,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是自己的精神出了些状况,或许是受了老村长之前那些“魔术”的影响……
“对了,老村长!不对,不对……这只是一个仪式,十年举行一次,以往都举行过无数次了,从来没有听说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这仪式是老村长主持的,他还要借助我,完成某件阴谋……那么,他是不会允许我出问题的……”
叶昊如此想着,忽然灵机一动,感觉自己抓住了事情的某些关键,马上有了自己的主意:
“不是老村长,而是那个阴无忌!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就是自从这个什么特使的名号出现,才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局面!……可是,既然是他搞得鬼,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叶昊冷静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这黄泉使的目的,但他想到了老村长的目的,也想到了昨天夜里,老村长出现时制造的诡异!
……
昨晚,就在自己夜有所思时,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咳,咳,孩子,爷爷来了,看你来了……”,紧接着,新糊的窗纸上,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
叶昊当时真的被吓到了,情急之下,摸起了那只黑色小剑,等到屋门打开的一瞬间,立马投掷了过去,那道黑影立马就尖叫了起来,而那黑色小剑也早就掉到了地上,叶昊这才认出,那道黑影,原来正是老村长。
“呵,呵呵,孩子,那个,刚才啊,老夫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的……真没想到,你竟然胆子这么大,看来老夫正是没有看错人啊!”
老村长尴尬的解释,叶昊是一丁点儿都不相信,他才不相信,这个老家伙会大半夜出来陪自己玩游戏,经过再三询问,老村长才神神秘秘地吐着烟圈,压低了声音道:
“其实,这只是一个例行的考验,只有通过这个胆量测试的孩子,才有资格参加阴阳使的选拔,很明显,你是完全有资格的。……你想不想成为神仙啊?……只要你答应帮老夫做一件事情……”
……
考验么?
如果说,昨夜老村长的考验,是乘人不备,阴险狡诈,故意在暗夜里挑动人的恐惧;那么,现在这个特使的考验,就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堂堂皇皇,光明正大,没有使用一丝一毫的诈术,却让人自愿自然地陷入了恐慌之中!
两相比较,老村长的手段,只是利用了环境对人的影响,只要心里有备,总是可以防备的,再不济,只要有胆识有勇气,也不难破解。但是,这个特使的手段,即便事先有备,几乎也是难以避免中招的,就像现在,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别人故意制造的,可叶昊却没有丝毫办法,摆脱这种状态!
太阳在继续上升,已经交了巳时,甚至还起了阵阵秋风,有黄叶落到叶昊额头,可仍然听不到周围的人声,叶昊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活人,无比孤独,无比凄凉,无比难过……
但是,他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信念。
时间继续流逝,太阳越来越高,虽然闭着眼睛,叶昊也知道,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后背被晒得微微有些温热……
啪啪!
“哈哈!好,好,好!你这孩子,当真不错!”
随着两声清脆的拍手声,一道洪亮豪迈的声音清晰入耳,叶昊顿时重新感受到了周围人气,感觉像经历了无数岁月,突然从一个密闭的容器里,终于回归到了人间,心中长松一口大气。
入眼的是一条条黑色的裤腿,其中两条连着一双黑色皮靴,站在最前面,散发着强烈的威压,让叶昊陡然惊觉,自己现在还在保持着跪姿。
“叶昊,站起身来,特使大人有话问你!”
老村长的声音,这次变得中正平和,再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但叶昊听来,简单就是天籁,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跪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如果他此时知道内容,可能宁愿一直这样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