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通讯录 > 第9章 心哀伊人成绝症
    这天,曾成龙听到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何丽兰得了癌症,已经检查回来了,确诊了。

    曾成龙不顾一切地向何丽兰家跑去,风驰电掣。他跑进那陌生又熟悉的,充满了希望又彻底失望的粮食局院子。

    敲开门。何丽兰的父母都在,一愣,似乎没有认出这个年轻人来,隔一会又好像认出来了,有点尴尬。曾成龙但见他们愁容挂脸,叫了声叔婶。

    何丽兰的爸爸说:“你是?是小曾吧?进来吧,真没想到是你。”

    何丽兰的妈妈赶紧去厨房倒开水。

    屋子里摆设还是那样。天蓝色的条柜,东芝彩电,土黄色布艺沙发,白玻璃阴刻花纹茶几。

    曾成龙坐在沙发上,接过何丽兰妈妈递过来的茶,说:“叔、婶,听说丽兰病了,我来看看。”

    丽兰妈妈说:“刚复查回来了。唉,丽兰精神不好,情绪也不好。刚刚睡去。”

    七月天,炎热。何丽兰的爸爸开了吊扇。掏出烟给曾成龙递一支。曾成龙不抽,他自个点了。曾成龙跑得急,衬衫的肩膀、前胸、后背透出好几片大的汗迹。

    何丽兰的爸妈坐到曾成龙旁边。妈妈把声音放低,怕吵着何丽兰。她说:“丽兰这孩子命苦,想不到年纪轻轻就得了子宫癌。唉……”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跟着就出来了。

    曾成龙问:“婶,是什么时候的事?”

    何丽兰妈说:“最初发现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丽兰结婚两年了,一直怀不上孩子,于是去检查,结果说是子宫癌。一家人急坏了,再去广州复查,说是良性肿瘤。于是不断地跑广州,钱花了很多,连我和她爸积蓄的一点钱也所剩无几了。我早就下岗了,她爸他们的粮油公司也倒闭了。粮食体制改革,把他们粮油公司的都改革掉了,我们只能拿点微薄的退休金,这几年我们连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一点一点把钱存起来,在大病面前钱不经用啊,真是积钱针挑水,用钱水推沙,日子一下子紧巴巴的。”

    丽兰妈掏出手绢擦了一下眼泪,有点抽。曾成龙看到她老了许多,原来乌黑发亮的青丝变成灰白,眼袋那么深,鱼尾纹三四道,耳垂上的金耳环也好像暗淡了许多,并且有点发黑。原来可是那么美啊。曾成龙内心感叹了一番,有点酸,问道:“丽兰的丈夫原来不是蛮有钱吗?我听说他原来生意很不错的。”

    丽兰妈妈突然激动地说:“别提这个小孙了,这个没良心的,就是畜生啊。”

    丽兰爸爸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丽兰妈妈截断他的话:“难听吗?这个天打雷劈的,要不是当初你那么固执,那么坚持,丽兰会这么造孽吗?我们的日子会这么难过吗?你还护着这个狼心狗肺的吗?”

    丽兰爸爸有点气短,嗫嚅说:“我护着他干吗?都过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丽兰的爸爸原来英气勃发,头头是道,现在好像矮了一截,说话有点低声下气。

    丽兰妈妈说:“我偏要说,今天小曾来了,我要说个痛快.”

    曾成龙说:“叔,婶,你们不要激动,不要动气,有事慢慢商量。”

    丽兰妈妈又说起来,中途有几次抽泣,不时抹抹眼泪,激动时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

    原来这小孙叫做孙建军,是丽兰爸爸顶头上司粮食局长的外甥,也是农村的。

    孙建军比何丽兰大五岁,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开始开手扶拖拉机,后来卖了手扶拖拉机买了中型拖拉机,还是运输,为农村人运沙子、石头、水泥、红砖、钢筋等。再后来换了东风后八轮,专为木材老板拉木材到广州、汕头甚至厦门、上海。过了几年他自己做起了木材生意,赚钱了,在县城郊区买了几亩地,建起了几层楼的小院子,把农村的爸妈接到县城生活,是先富起来的人。那时候,普遍工资水平才三四百元一个月,但是孙建军一年可以赚上二三十万块。

    粮食局长跟何丽兰爸爸提亲。

    丽兰爸爸看了孙建军,人长得不错,加上又机灵勤快,嘴巴蜜里调油,何丽兰爸爸接触几次就认定了这个金龟婿。他不许丽兰跟任何年轻人来往了。

    孙建军是那么的殷勤,隔三岔五地跑何丽兰的家,开着他那漂亮的蓝鸟车。一来总是大袋小袋,生活用品、食品、化妆品什么都有。一到家里就抢着拖地板、上厨房。丽兰的爸妈合不拢嘴,天平都向孙建军倾斜了。开始担心的学历差距,共同语言等都一一消弥于无形。

    丽兰妈妈说:“我们就丽兰这一个孩子,掌上明珠样的。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美满、衣食无忧呢?我们都老了,想要孩子嫁一户好人家啊。什么是好?经济条件就是好的首位啊。有钱才有富贵,有钱才有锦衣玉食,有钱才有显赫地位。内心里,我们不希望丽兰吃苦,只祈望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生活如意。父母心菩萨心啊。”

    何丽兰心里有人,自然对孙建军冷若冰霜。

    孙建军是牛皮糖、厚脸皮,始终热情似火、不改初衷。对丽兰嘘寒问暖、殷勤备至,无论去哪里,他都跟随左右,车接车送。只要他看中的,首饰、衣服、化妆品、零嘴小口,他都毫不皱眉地买来送给丽兰。何丽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推半就就收下了。这孙建军更有三寸不烂之舌,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甚至几次下跪向丽兰求婚。何丽兰是块拒绝融化的冰,但也经不起太阳的炙热烤灼。

    水到渠成,谈婚论嫁了,孙建军给了个二十万的聘礼。他们结婚了。

    结婚两年,丽兰的肚子没动静。

    孙建军总是忙,回家少了。在孙建军的努力下,丽兰调到了县城任教,住在那近郊的小洋楼里。孙建军回家少了,丽兰回家就多了,长夜无聊,跟父母贴心些。后来就听到一些孙建军勾三搭四的流言。

    妈妈说:“十个司机九个嫖,十个老板九个骚,丽兰你要留心点,并注意身体。”

    孙建军的母亲说:“我只想抱孙子,管他哪只鸡生的。不下蛋的鸡有什么用。”

    结婚不久,何丽兰的婆媳关系就僵了。婆婆看不得丽兰的神女样,丽兰看不得婆婆的世俗样。

    何丽兰在妈妈的劝说下去医院做检查,想弄清不怀孕的原因。结果发现问题了。这时孙建军出事了,他的一个车子在运输途中坠涯了,车毁人亡,车上三个人当场死亡,木材也没了。损失了六十多万。孙建军跑保险、与家属谈赔偿,焦头烂额。本来就对丽兰心生厌倦,这下就不管不顾了。何丽兰珠泪暗垂,在爸妈的鼓励下一道与命运抗争。

    屋漏偏逢连夜雨。孙建军因为超砍木材被森林公安抓进去了。罚了几十万才放出来,然后人就不见了。何丽兰回娘家,专心专意治疗。

    何丽兰爸爸说:“小曾,人有两面性,时间才是检验人品的最好试金石。我们虽然经历风雨见过世面,还是被花言巧语的表象迷惑。我们爱女心切,先入为主,以主观代替了对本质的分析。‘’

    丽兰妈妈接着说:“其实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善良、忠诚、坚贞、才识才是最可靠的。物质金钱都是一阵子的。那个孙建军人都没影了,他怕我们连累他,怕丽兰拖累他。丽兰查出病后,他判若两人。活该这龟孙子倒大霉,这个背时鬼、挺靶鬼还会背下去的,永世不得翻身。”

    何丽兰爸爸说:“人家也有难处,不要这么落井下石好吗?”

    何丽兰妈妈说:“都是你这个没脑门的,以为那狗局长会重用你,提拔你,固执已见。当初丽兰不同意,我就说过强扭的瓜不会甜。他哪点比得上我家丽兰了?要人没人,要才没才,除了几个臭钱。你害了丽兰啊。”说着又流出泪来。

    何丽兰爸爸说:“怎么怪上我了?当初你不是极力怂恿吗?当初我说小孙嘴甜嘴狡可能不可靠时,你不是说为了女的幸福赌一把吗?我们都错了,错在没看清人的本质,错在没尊重女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