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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安全区07分区,“反抗军”营地,“领袖”刘江生的帐篷。
悬挂在帐篷顶棚上的煤油灯里火光摇曳,仿佛在孤独地对抗着笼罩着整个C市的阴郁天气。而在这微弱的灯光下,戴着贝雷帽的男子正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在一张C市安全区的地图上指指点点,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拾荒人,清了清嗓子,“喏,像之前跟你说过的一样,05区是安全区里最大的娱乐区,里面不仅有酒吧和歌剧院,还有妓院和赌场,这其中有不少是在‘西南解放者’支持下开设的。”
习良默默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男人说话。
“要是给我的下属说的话,我大概会说妓院和赌场是‘罪恶’的象征,是‘西南解放者’企图腐蚀安全区内幸存者们精神的证据,我们先进的‘反抗军’无法容忍这样的场所存在云云。”
见四下没有别人,刘江生冲习良眨了眨眼睛,“但是对你的话,我还是实话实说了吧,的确,妓院和赌场在末世前也都是糜烂的代名词,我也想过要扫除这些毒瘤,但是眼下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十分明智的行为,因为除了这些地方以外,安全区的幸存者们实在是很难找到别的娱乐场所……”
“嗯哼?废了窑子和赌场,你们不是还有歌剧院吗?”习良接茬道,“那个在末世前也是高雅艺术吧?既能满足幸存者的娱乐需要,又能增进他们的精神文明素养,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刘江生困扰地挠了挠头皮,“问题就在于,不是所有人都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歌剧院里看那些他们还不是能完全理解的末世前戏剧节目。从我们调查的结果上看,歌剧院一天的人流量仅仅占到妓院的十五分之一(两者的营业时段和受众暂且不细究)。也就是说,对这个区里大多数的幸存者而言,比起花半个钟头看一幕高雅的戏剧,他们还是更愿意花同样的时间去感受一下人类最原始的快乐。”
也是。习良无奈地点点头。
刘江生继续道:“唉,一旦没了妓院和赌场,这些幸存者很快就会陷入无聊之中,而无所事事的人类是最恐怖的,因为你永远无法猜到他之后究竟会干出怎样的事来。”
听到这话,习良猛然想起了因为无事可做而自学成为全科医生(甚至兽医)的白求恩,点头点得更厉害了。
“扯远了扯远了,还是让我们回到主题上吧。”
刘江生忽然话锋一转,“即便这些娱乐场所如今还有着重要的作用,但我还是不得不安排扫除它们。”
习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哦?理由呢?”
“看你就不像是常去这些地方的人(笑)啊。你大概有所不知,这05区的妓院和赌场和别处不同,他们和‘西南解放者’的关系要比你想象的暧昧得多。”
刘江生坐到了习良对面的椅子上,“这些妓院和赌场的老板中有不少是‘西南解放者’干部的亲眷,或者本身就是组织的前干部。他们作为‘西南解放者’势力的延伸,在这些人流量极大的娱乐场所里安排各种情报人员,以便及时获得安全区(安全区内的幸存者和拾荒人都喜欢到05分区消遣娱乐)内的各种新闻情报。虽然现在05区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但这些场所仍旧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在我们的眼皮子下明目张胆地继续监视着05分区,你说,我能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吗?”
“另外还有一点。”不等习良回应,刘江生继续说道:“这些妓院和赌场的常客聚集在一起,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了,而且,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不论是女人,还是金钱,都比我们‘反抗军’的信仰和口号更直接、更具吸引力(叹),如果‘西南解放者’利用了这一点,那么这些常客、这些在05分区内的幸存者和拾荒人就随时可能变成向我们‘反抗军’倒戈的隐患。”言罢,刘江生沉默下来,直直看向习良。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清除这些隐患?”
习良会了意,倒也不躲避刘江生的目光,“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又不是一支军队,你总不能让我把那些妓院和赌场的所有者都杀了吧?”
“这个当然不会。”刘江生说,“我们会‘友好地’用催泪瓦斯把他们逼走(也和‘西南解放者’高层取得了联系,会让城门给这些愿意离开的妓院和赌场的人员放行,让他们安全地到临近的03、04分区去)。但是呢,据我所知,有那么一家妓院雇有第三类变种人的守卫,我怕我那些负责闹事的流氓(我认真的,就是流氓)部下很可能在他那儿吃瘪,所以——”
“又想让我发挥‘拾荒人的经验’去解决那个变种人?”习良白了他一眼,“刘江生,我之前可是为了救你的部下,差点就死在了那个什么巨牙雷鸣的手里,你现在还想让我去干掉变种人——你不会是成心想把我弄死吧?”
“你要是死了,那白医生就会认为是我们‘反抗军’害死了你而和我们敌对,相反,只要你作为‘反抗军’成员活着,那么白医生就会留在我们的领地为我们工作。”刘江生诚恳地说道,“鉴于那个地下医生的医术和声望,无论如何我都想要把他留在我们这里,哪怕他不加入我们也好(只要不和我们敌对就行)。”
“啊,你这话说得……意外的诚实呢。”
刘江生的话竟让习良一时无言以对,少年拾荒人喉头直打转,半天憋出这一句话来。
刘江生爽朗地笑了,“我对你很感兴趣,不想因为你觉得我对你老有所隐瞒而厌恶我。好了,被你打断了,让我继续把话说完吧,这次的工作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的,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搭档,西面来的拾荒人——进来吧,张浩先生。”他冲帐篷外喊道。
唰啦。
一名中等身材的男人应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方格子衬衫,一条运动短裤,外披着一件沾满了肮脏的怪物血的粗布斗篷。典型的拾荒人打扮,这些风尘仆仆的家伙在穿着上都习惯于不修边幅。
“哟,”名叫张浩的男人那张沟壑分明的脸上吊着一根塌陷的红色鼻梁,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刘先生,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搭档?”
“没错。怎么,你觉得他太年轻了吗?”
“这倒没有,在西部,小子都是抱着枪长大的,小鬼拾荒人更是不计其数。”
张浩走到习良身边,轻蔑地打量起少年拾荒人来,“而且,反正我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个任务,有没有搭档都无所谓。小子,你就感谢刘先生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经验丰富的老手是怎么对付变种人的吧。”
口气真狂啊。习良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江生十指交叉架在身前,“既然你也没有意见,那么这次任务就交到你们两个手里了,然后这次任务的开始时间是——哦,对了,习良,在这次任务开始前,你先去那家妓院逛逛,了解了解情况——别担心,你这次的嫖资由我们来出。”
“嘿嘿,小子,有人花钱让你玩女人呢,这种好事可不多见。”张浩闻言坏笑着将手搭到了习良肩上,习良嫌恶地伸手拍掉了那只指关节粗大的手。
刘江生笑着将一张卡片弹到习良面前,那是娼馆“兔子与网袜”的名片,扑克牌大小的纸片上用签字笔写着地址,在旁边还画着身材性感的卡通兔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