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当歌怔然,魏溪明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殿下真是愚蠢至极了。”
“无妨。”祁宿白收了细线,“魏家的事本宫不站线,随你们争抢,魏公子也不要挡本宫的路。”
魏溪明脱去禁锢,脖子上却已鲜血淋漓,那身象征魏家出身的白袍也被污上红色,他浑然不知地冷笑,“太子不站线,可不代表沈将军无动于衷。”
曲当歌道:“我?魏家谁继位与我何干,恨不得你们斗个两败俱伤,我又何必多插一脚。”
“好!”他负手而站,“殿下与将军便记得今日之话。”
魏溪明言罢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捂住伤口,勾起唇角漠道:“今日这伤,待我有机会连本带利一同讨回来!”
“恭候。”祁宿白道。
他们望着白袍暗卫隐于山林,魏溪明拂袖远离,曲当歌总觉得他的背影是孤独的,仿佛压在他肩头的是无尽深渊,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却被他抱着满腔仇恨硬生生闯了进来。
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愿意向他伸出手?
祁宿白手忽然松开,身子虚乎地倒下,曲当歌见状大吃一惊,连忙用剑撑地,扶住了他,急道:“你怎么了?”
“没事。”祁宿白稳住身子,解释道,“方才内力灌得多了,有些乏。”
不乏才怪,本来内力便不可久施,他竟然还将细线化作武器,那种细长的东西一旦失了支撑的内力就只是普通白线,他撑了这么久也实属难得。
祁宿白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错综复杂的碎痕遍布在玉体上,曲当歌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确是不见了,疑惑道:“怎么在你这儿?”
“方才在湖边捡到,于是赶了过来。”他将玉佩放在曲当歌手中,摘下她的面具,露出那副精致的容颜,顺势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微微蹙眉道:“有点烫,往后别用冷水洗澡。”
曲当歌闻言面色一红,他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男人啊,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她低头岔开话题,问道:“魏溪明万一把我们透露出去怎么办?”
祁宿白莞尔,“哦?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没!”曲当歌红着脸脱口而出,说罢才发觉不对,他们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随即又道,“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祁宿白故意打趣道。
“……”
曲当歌扶额,果然比腹黑她还是弱了一大截。祁宿白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她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曲当歌无法确定,就如她当初不敢相信魏远青一样,祁宿白她同样不可全然信之。
祁宿白见她一副严肃思考的模样,娟秀的远山梅蹙在一起,薄唇微抿,极为认真。他无奈笑道:“须儿,魏溪明不是喜欢摊底牌的人,他只会牢牢握住这个底牌,以备不时之需,或直接将杀敌方一局。”
曲当歌回过神来,撩开遮眼的碎发,不解问道:“你不怕他握住这张底牌?”
“他自以为这是底牌罢了。”
“嗯?”
祁宿白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曲当歌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问什么,毕竟两人是合作关系,信任是打首要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魏远青没事了。”
“没事便好,话说为什么你独自来这里,远青和宋绝呢?”
曲当歌于是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只是刻意隐瞒了自己和魏远青是旧识的事,倒不是隐瞒些什么,只是她不想再提及关于过去的事,那噩梦般的记忆总是留在脑海挥之不去,同魏家的世仇,终究是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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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荣酒楼最近的生意极好,大抵是狩猎大会使然,外来的商家子弟常在绥阳城游耍,出手阔绰,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有钱似的。阮启眼看商机来了,不要白不要,于是趁着风头将菜价往上头提高了几倍,本来就贵,又增了几倍,偏偏这样生意还越来越好。
那日阿南在街上买菜,听人说要去酒楼请客。
去哪儿?当然是绥阳城最贵的。
都是些虚荣心强的贵家子弟,阮启说宰人宰人,宰得就是这些花钱大手大脚,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少爷们。
扶摇在对账本,阿南被人拉着去后厨洗菜,阮启闲来无事又来骚扰他,坐在一旁依着栏杆把玩手中的扇子。
“我第一次见到你家大人,她那时已经奔波数月,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我知道她绝对经历了太多,第一次看见那双眼,充满了绝望,却又扬起了希望。”
阮启笑笑,南山院灭门他侥幸躲过,回到山上才发现,昔日热闹的院子已经仅剩残垣断壁,他在那残垣断壁中等了数十天,也只是等到了寥寥几位师兄弟罢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虚度过去,报仇?他恨不得将魏家每一条狗都拎出来剁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无所有。
直到那天半人高的女孩敲开他府门,约莫是淋了几天雨,衣服干巴巴皱在一起,冬日的寒风刺骨,她的脸冻得通红,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滚滚热度。她看见自己的那刻霎时间红了眼,嘴中呢喃着“幸好幸好,幸好”。
幸好你还活着。
师傅昏了整整七日,彻底落下顽疾,阮启同外面的尤云尤阳打了七日,百战百试,百试百输。
“滚!滚!滚!”
他从头到尾只骂这一个字,他们南山院最憎恨的魏狗。他知道魏家这两个暗卫有恩于师傅,他什么都懂,一切都不过是将自己积存了十年的憎恨撒在这两个无辜人身上,因为他真的无处可宣泄。
为了治好师傅的顽疾,他不惜跟医仙谷的人低头,被冷嘲热讽也罢,被乱棍打出也罢,他只想护住自己这辈子唯一留下的亲人。为此不惜更名换姓潜入医仙谷偷学,她在云齐征集南山旧人,他在医仙谷做着无名小厮。
顽疾终究是顽疾,无法根治,她落下小病多灾的毛病,虽不严重,可阮启依旧觉得自责。
如果他早些去寻找,师傅的亲人不会就再一次被魏阀屠杀,她也不必背负上新仇旧恨的担子。
阿南没有理他,一切都是阮启自己在脑海里回忆,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开口道:“阿南,你家大人就是个疯子。”
“嗯。”
阿南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