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急也无用,只能等消息。
直到近午时分,元初才从文宣公口里得知消息:凌寒受伤了!
“阿爹,师兄伤着了哪里?可有无妨碍?”元初急忙问道。
孔哲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但神色还算平静,轻叹一声,道:“暂且无碍。”遂把沈锐带来的消息说与元初。
沈锐的原话是这样的:“某与掌书在济南府办完差事,回程直接就去长清县的满寿山,寻访了几天才找到那热汤泉。那水潭热气蒸腾遮人视线,又因着地热的缘故,这般节令潭边竟是草木葱茏,当地土人也道寒冬水潭边也有蛇虫出没,故而某等都防备着。”
“某忍热下至水中取石,果然窜出一条手臂粗丈余长的大蛇来,因怕见了血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是以掌书只是命某家将此蛇驱离潭边,掌书趁机将事先准备好雄黄粉绕水潭撒开。”
“大蛇不敢向前,某再次欲下水,咱们都只顾注意那蛇的动静,却不成想旁边的树上去扑下来奇丑一条毒虫,某一时不察,多亏掌书警醒,推了某一把,这才堪堪避过。”
“那虫弹起来又扑掌书,掌书躲避之间不慎滚落一旁的陡坡,伤了腿。没奈何某只得背了掌书离开,去县城寻了萧奉御。”
“萧奉御暂住在易郎君府上——应该是易郎君府上吧?反正看上去易郎君颇能做得主。萧奉御说掌书的腿虽无大碍,却也骨裂了,行动不得,只能留了掌书在那府上安置。掌书让某禀上公爷,萧奉御乃是神医,请公爷莫要担心,取石之事,他再做计较。”
“萧奉御说此次有惊无险,他已经大体知道那毒虫是什么,他会配出几份驱虫药来,想来下次去就顺利了。”
元初听罢不禁有些担心,一则记挂凌寒,二则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却如此不顺,未免有些丧气。
孔哲抬手揉了揉元初头发,道:“我儿莫要皱眉,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这些事交给为父就好。”
“此事交给小弟就好,”长清县的一座宅院中,易煊对半躺在床上的凌寒说道,“早先并不知道凌兄要做什么,不然凌兄也就无须受这个罪了,我幼时常年住在这里,周围的山里就没有我不熟的地方。”从曲阜一路行来,易煊已经跟凌寒熟稔起来,毫不见外的称兄道弟。
凌寒微微一笑:“本不想麻烦易贤弟,只是惭愧的紧,我这身体不争气,还是得求得贤弟相助。”
易煊一摆手:“凌兄虽不是文弱书生——我看你也是打熬过筋骨的,可到底是个读书人,不曾习武,那地方连个路都没有,虫蛇又凶猛,凌兄何须在意。”
“虽说贤弟艺高人胆大,还是要小心一二,虽然你长的人高马大的,可凌某一想到你还算是个大孩子,就放心不下,一定要当心。”凌寒双手抱于胸前,虽不能起身,也是郑重行礼拜托的意思。
一直觉得已经是大人了实则才十二岁的易煊斜了凌寒一眼,飞扬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对“孩子”这个称呼的不满:“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说起话来这么得老气横秋做什么。没看见萧奉御跟我师父说这事的时候,我师父一口就应下来了,他老人家都不担心,你就把心踏踏实实放到肚子里!”
没想到看到了易煊孩子气一面的凌寒,不禁有些好笑,小郎君都是怕被别人说小的,一说就炸毛了。
凌寒刚要说什么,忽见凌寒起身开了窗子,就听得窗外有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团白影从窗户中中撞将进来。
“是小黑回来了”,易煊笑道:“它倒是挺快。”
凌寒嘴角抽了抽,万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只白鸽倒叫做“小黑”。
沈侍卫离开的时候,易煊把小黑给了他。小黑是良种信鸽,易煊的师父狄侯爷早年在军中就有驯养信鸽的习惯,归隐后也养里几只解闷,自然少不了易煊的。易煊见凌寒受伤烦闷,就让沈侍卫带了小黑回去,小黑认了路,两下里传递消息也方便许多。
易煊虽然知道凌寒寻木鱼石是入药的,但他并不清楚这药是做什么用的,但他性格洒脱,与凌寒投契,交的是朋友,他愿意付出信任。
“相信你师兄”,孔哲抓住再次飞回来的小黑,边拆下小黑脚上的细竹管边对元初说,“他会想办法解决。”
说着,孔哲站看从竹管中取出的轻盈的绢帛,快速看了一遍,点头微笑:“果然。”
元初接过素绢,上面寥寥几句话,却让元初暗暗松了口气。
木鱼石已到手,硬件齐活,剩下的就得看萧奉御的手段了。
让元初有些意外的是,师兄和易煊居然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可以麻烦易煊这件有点危险的事情。要知道凌寒其人,因自身经历的缘故,看似亲切有礼,实则待人总有一种疏离之意。
或许人与人之间投缘与否,与相识的时间长短、各自的性情关系并不大,端看气场是不是相合。
眼看自己要歪楼,元初忙把思绪拉回来,笑吟吟的唤了声阿爹萧奉御为狄侯调理病症尚需一段时间,师兄正好在那儿养伤,估计等他们回来,说不得那药就做好了,阿爹且宽心吧。
孔哲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这阵子总是动不动就急躁起来,不好跟闺女讨论这个话题,孔哲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又想着闺女也是关心自己,心里又熨帖起来。
谁知道还没半个月,元初又焦躁了,孔哲再次收到凌寒的飞鸽传书,萧奉御配药失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失败,大概就是没有达到萧奉御的预期,也不知道萧奉御是怎么确定的。
孔哲倒没有多失望,冲元初摆摆手说“萧奉御再是神医,也是头回治这种奇毒,能想到法子已实属不易,其间遇见些波折再正常不过。为父等得起,我儿稍安勿躁。”
其实元初也明白这个理儿,可就不自觉的焦躁起来。
元初心中暗忖,来到这个世界,年龄变小了,心境好像也倒退了。
她前世年幼的时候急躁易怒,据说跟她妈妈参与发掘的那个古墓有关,当时参与的人有好几个或病或死,她妈妈并没有深入到墓中去,却也病了一场,早产生了她,身子弱,脾气大。长大后她看似性格疏朗,心性澄明,实则是她习练二十多年天一心法的成果。
这么一想,元初不由咋舌,看来自己得抓紧练功啊,这段时间她只顾了操心阿爹的事,练功的事还真有些松懈了,不把傍身多年的本事捡回来,她有时还真有点惶惶然没着没落的。
这个世界,有什么也不如自己有本事可靠。
从这天起,元初给自己增加了练功的强度,带着桃夭,暗地里忙碌起来。
人一忙,这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天元初午睡刚刚起来,外屋只有蒹葭伺候着,其他人都去忙了,因为明天就是冬至,这可是仅次于过年的大节,准备起来事情不少。
元初有些好奇,要知道后世除了吃饺子,已经不拿冬至当节日过了。正跟蒹葭打听都准备些什么,就见卷耳从外面进了,笑着对元初说“好教小娘子得知,凌郎君回来了,您都念叨好几次了,这不,奴才得了信,就赶紧回来报信。”
元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倒把卷耳和蒹葭唬了一跳。却见元初又缓缓坐了下来,问卷耳凌寒可是去了阿爹处。
卷耳想了想,才道“许是去了三堂等候,公爷午间不是说未时要去二堂问案么。”
元初果然在三堂见着了凌寒。
“师兄!可是大安了?”
凌寒笑到“已经不妨事了,骨裂而已,有萧奉御在,恢复很快。”
元初仔细端详了下凌寒的面色,才道:“虽然瘦了些,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咦,岂止是不错,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满面春风了。”元初心中大奇,心情这么好,是因为阿爹的药配好了?
凌寒失笑:“几日不见难不成十一会看相了不成?恩师的事已经办妥了,我自然高兴。”
我还真会看相!虽然看不了吉凶祸福,但看看气色分析下微表情,还是能做到的。口中应着“原来如此”,心里却吐槽,师兄你要是没那一瞬间的不自在我可能就真信了。
不过药配好了确实让人高兴,元初走到门口往前面二堂望了望,回头问凌寒:“阿爹还不知道吧?”
凌寒点头:“恩师在问案,我刚听说关系着今年秋闱的解元,我们还是等等吧。”
元初心道,怪不得在二堂听审,没去大堂升堂,看来是给新解元一个面子,不公开审理啊。
兄妹二人正说着,元初眼尖看见孔哲自二堂后门出来,忙迎上前去,笑着对孔哲说:“儿有一件非常高兴的事,阿爹你快猜猜是什么!”
孔哲看着这样的元初心里松快了几分,这段时日他过的煎熬,母子、兄弟之间的关系让他迷茫,性情大变的女儿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今天难得见到十一这样小女儿姿态,倒让他有几分回到过去时光的恍惚。
同样迎出来的凌寒忙要行礼,被孔哲一把拦住:“大郎且住,可是大好了?”边说边携了凌寒的手进了屋内。
凌寒把这番经历详细说了一遍,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孔哲,道:“这是一个月的量,萧奉御说后续的他会送来,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恩师就没事了。”
孔哲微微颔首:“这几日不得闲,过几日我亲去与萧奉御致谢,这次多亏了他了。易小郎家乃勋贵武臣,为师平素也没什么来往,以后大郎与易小郎都不免官场上行走,日后大郎不放帮衬一二。”
凌寒口中称是,元初却敏感的发现,阿爹提到要去萧家时,师兄眼神有些闪烁。
却听凌寒问道:“恩师是要忙刚才的案子么?咱们县一向安稳,是什么大案如此惊动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