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十三章：花落人亡何去从
初六的头天晌午，二殿下逝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对于陛下来说无疑雪上加霜，年前华阳贵妃的孩子才没了，如今养大了好几岁的孩子却也因为一场意外丧生了。
即使高海月心思再缜密，这也仅仅是个意外，况且她已经沉浸在失子之痛中无法自拔了。若是在肚子里死去的话伤心，那养了八年的孩子怎么能够不让她痛不欲生，已经长的很高了，又那么懂事体贴，还非常聪明，读书十分用功，比万昭仪的孩子还要招人喜欢。
她唯一的孩子，她的所有一切，就这么突然之间没了，仿佛所有的所有都土崩瓦解了，她的希望也不能随之风消云散了。宜昭仪高海月的宫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哭喊声在空荡荡的上方回荡着，惊起了庭院中的麻雀。
今日又是阴云笼罩着天空，寒风刺骨，仿佛因为二殿下的逝世而变得越来越压抑了。从高海月宫里回来后，不到午时便下起了雪花，今天的雪尤为的大，鹅毛般飘洒着，不消多时，地面上原本已经融化的雪，现如今铺了一层，一个下午都不曾停歇着，直到傍晚时分才稍微转为米粒大的雪花。
此时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了，踩上去漫过靴子，有小宫女用脚印在平整的雪地上踩出一朵朵的荷花，多喜悦可爱的心思，好像这宫里正进行着的一场葬礼并不能影响到他。
是了，在这宫里谁死去了，都并不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情，只是一个消息，代表一个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罢了。真正伤心欲绝的人很少的，唯有此刻的高海月哭的死去活来的，叫着要和孩子一起去了。靳衍去高海月宫中悼念安慰的时候看到了那孩子还被放在床上，脸色死灰般的白，嘴唇酱紫色，一动不动地躺着，紧闭双眼，无一点生机。靳衍以前见过这孩子，很招人疼。
这场雪似乎是想要将人世间的伤心、阴郁、丑陋、不能说出来的事情通通掩埋住。可这仅仅是掩埋住罢了，不能消却它的存在，它依然在那里，在那里嘲笑在这世上的痛苦的人。
红灯笼的光照在雪地里，使得原本白色的雪地闪耀着红色的光芒，新年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冲淡了，一下子冲的干干净净的。站在门口，靳衍看着红色的灯笼忙找了连葭过来。
“糊涂东西，二殿下去了，怎么殿里的灯笼还是红色的，赶紧给我换了暖黄色的。”靳衍斥责道。
“娘娘恕罪，奴才已经重新擦拭了灯笼，正打算换呢，是奴才手脚慢了，贵妃娘娘恕罪。”连葭不急不缓地讲。
“你想的倒是周到，快去换了吧。”靳衍挥手示意他快些去做，并命令将屋里一切关于红的东西都换成了淡色的，连她自己的衣裳都从品红换成了碧青色的。
苏清婉冒着雪过来了，即使坐着轿辇，身上了寖了许多的凉气。
“你知道了吧，陛下将二殿下追封为王了，丧事的一切按照王爷的位份来进行，这已经是一份莫大的殊荣了。只是可惜了这孩子，多好的孩子。”苏清婉惋惜道。
“孩子都已经死了，这份哀荣又有何用？不过是来安慰活着的人罢了，若是真的能够安慰的了，高海月也不至于哭的昏死过去了。”靳衍只轻轻摇头，抚着碧青衣衫上的彩绣杜鹃花纹看着。
“若是他能够换一个母亲便好了。”苏清婉这话里像是不信二殿下是自己不小心意外而死的，像是意有所指。
“姐姐，他只是意外。”靳衍抬起头，看着苏清婉那双思量着的眼睛道，看似驴唇不对马嘴的两句话，其中大为不解的深意。
“意外？是呵！这宫中到处都是意外，可意外有时却又偏偏不是意外，看似找不出破绽，反而是因为太完美了，反而就是破绽了。”苏清婉的眼中仿佛含了一缕寒意，望向靳衍时，令她禁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姐姐的意思是？”靳衍眯着眼睛，盯着她，质疑她的话，娴贵妃对自己说过，她没有做，她没有杀二殿下，她说谎了吗？她是怕自己心软自责，所以杀了二殿下，反过来安慰自己二殿下是意外而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地剧烈，撞击着胸腔，要把它撞断不可。
“是万昭仪害死了他。”苏清婉轻描淡写道，她发髻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泛着白光。
原来是这，原来是这，她猛烈跳动的心仿佛戛然而止了，随后又很快恢复了缓缓地跳动，她眯着的眼皮松了下来。
“万昭仪倒势，高海月如今却爬到了万昭仪的头上了，按照排位，万贞还要对高海月行礼。你觉得她能够忍受的了吗？高海月在万贞手底下受了那么多年的窝囊气，替她迫不得已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你觉得她心甘情愿吗？她恐怕早就积怨不浅了。现如今位份比万贞高，难保不会威胁到万贞，最主要的是高海月有儿子，她现在得陛下垂怜了，孩子自然会被陛下更加疼爱。万贞怎么能够容忍别人的孩子当太子，她忍不了的。所以才会痛下杀手，一举害了二殿下。”苏清婉只深深地感叹，怜惜着，无辜的孩子成了宫廷争夺战的牺牲品，凡是牵连进来的人，都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那高海月这么多年来的效忠，不仅全作废，她万贞反而不讲一点情分的，将高海月的儿子害死。谁最毒辣呢？大家彼此彼此罢了。”靳衍扭过头去，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难受的她险些吐出来。
“我也是意外看到的，我知道那孩子喜欢冰嬉，八岁就长的很高了，又活泼爱动，常常在湖面上玩耍冰嬉。平常都会有宫人跟着他一起去的，及时出了事情，几个宫人哪，根本不怕的。只是前几日天晴了，便不让他去了，可他自个偏偏一个人偷偷跑了过去。我看到他了，本想去提醒他，让他上岸来。可远远的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旁边藏着，趁那孩子不注意，扔了一块大石头过去，刚开始没有碎，只是裂缝了，二殿下吓得愣在原地了。那人就跑到上面硬生生地把湖面弄碎，同二殿下一起掉了进去，我看到了就赶紧去喊人，让过来捞二殿下。只捞上来了二殿下，捞上来之后就都急急忙忙地散了，把殿下抬了出去午时见他来给高海月捎来了万贞悼念二殿下的话，那个时候我在，认出他来了。让人跟着，本来想要指征他的，谁知跟丢了，他出了门没多久就死了，也是掉湖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