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在陛下面前,这足以让她被废黜,甚至要了她的命。一时沁香阁沉默,众人缄默不语的望着萧慎,又看了看陛下。
陛下气的手颤抖,脸色涨红,他曾经以为萧慎是一个很有心性的女子,一手丹青妙笔。苏清婉只拿这一件事情来揭露萧慎的原本面目,关于景行,给陛下画的画像只有靳衍和萧慎心知肚明,这个秘密不会被知道,埋葬在心底直到老死。
“你为何要这么做?”陛下最后一次质问她。“华阳贵妃待你不薄。”
“臣妾只一心取代华阳贵妃,不再甘愿做一个让人瞧不起的媵侍。”让靳衍诧异的是萧慎并没有对自己做过多的背弃,并没有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抖搂出来的意思。
“废黜位份,打入冷夏宫。”陛下颔首淡淡的吐出这句话来。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无人上去求情,只余下苏清婉觉得惩罚的不够,她想要萧慎死。其实这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打入冷夏宫艰辛劳苦到死,这和立刻赐死并无太大如此的。更何况冷夏宫她自己待过,知道那里不是废妃能够安然度日的地方,到了那里各种欺凌,各种屈辱,比死还让人难受。
萧慎听了之后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望了望靳衍,低首不语。
陛下见了更是恼火,挥了挥手,示意立刻将她拖下去。萧慎站起来,她现在身子还未痊愈,直接去了冷夏宫更是生不如死的。
而后各宫嫔妃皆散去了,一场好戏落幕了,从刚开始对萧慎沦落的幸灾乐祸,再到明白背叛者的下场,再到陛下的绝情,感叹宫中事物变换万千。不觉心中生出片片凄凉。
萧慎怎么可能愿意这样活下去,次日的黄昏时分从冷夏宫里传来了消息,萧慎自戗了,悬梁自尽了。
夕阳的最后一片绚烂光辉逐渐消失,被墨色的夜空吞没,庭院中的落花铺了厚厚一层,泛着令人惋惜的柔软,那一瞬的凄婉正在被岁月风干成泥土。
夜风似乎因为人心而变化的,如今她心中凄然,所以即使仲夏的夜风也觉得有些许的凉意。她走在回廊长,宫人们已经开始在点灯了,一盏盏红通通的牡丹花戏蝶的绘图显得十分喜庆富贵,因着她有孕在身,所以也总是少府送来的灯笼多是主吉祥如意的。
“娘娘,这边还未点灯。”连葭垂首道。
连葭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挂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高高挂起,挂了一半,身后的回廊上闪耀着火红的灯光,将回廊照的亮堂堂的,一派喜气温暖的色彩。前头的回廊里还未点灯,只余下一片漆黑,树枝随着风而摇晃着,地上投照的影子犹如鬼魅一般的摇曳不安着,望着那样的寂落,仿佛没有了那灯光,一切都显得分外寂落。
靳衍驻足停留在凉亭里,姚桃点了灯在上面,扶着她走在长廊里,内监将所有的灯笼全都点上了,揽月殿灯火通明,好不华丽。光亮吸引了几只飞蛾,小小的身影,冲着光扑棱着翅膀,撞击着灯笼。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扇着双翅一直围绕着灯笼撞来撞去,明明知道那火光会要了它的命,却仍旧拼尽全力去扑向火苗。
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往事来,人何尝不是同这飞蛾一样吗?早早的知道那是死路一条,却仍旧孤掷一注的前进,不顾一切的走到那条不归路上。
“贵妃娘娘好雅兴,晚上还在赏花吗?嫔妾瞧着娘娘宫里的灯笼但是极好看的。”不知何时高海月来到了揽月殿,在凉台下冲着靳衍笑道,她望了望高挂的灯笼。
“不知道宜昭仪何时来的,宫人也不通报,忒没有规矩了。”靳衍闻声回头,愠怒道。
“贵妃娘娘莫要怪罪宫人,是嫔妾不让通报,怕打扰了娘娘兴致。”高海月提着裙子走到了凉台上,向靳衍行礼。
“高姐姐坐。”大概从高海月的儿子死了之后,高海月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得到了缓和,她已经同万贞脱离了关系,不再倒戈向任何一方,她现在是独树一帜,独立个体的一个人,不争不抢,默默无语的一个人。她固然该死,可是,靳衍并没有起要杀她的念头,这也要归功于高海月彻底改过自新了。从前她为了孩子,身不由己,现在儿子死去了,她不再为了任何东西了。她现在只是默默地活着,悄无声息的,极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很多时候,譬如热闹非凡时,岁月静好时,都忘记了还有高海月这个人存在。她穿了淡蓝色的云纱系腰裙,上面绣着银色的暗花,自从儿子死后她极少穿艳丽的衣裳,大多数时都是素净淡雅的颜色,大抵是以此来悼念她死去的儿子。争斗了一生,现在也该停歇了,她还从来未好好活过,静静地活着。
“华阳贵妃的孩子有四个多月了吧,嫔妾瞧着比一般四个月的孩子要显怀着。”高海月望着靳衍的肚子,淡淡的笑着道,原来高海月的目光和笑容也可以如此恬静,不掺杂半点的算计。是了,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她从前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已,如今可以任由自己了,也该显现原本的自己了。
“许是本宫素日里太贪睡,又太贪吃,懒得了,才会养那么胖。如今更是觉得疲倦。”靳衍明媚一笑,她卸去了头上繁重的发饰,只簪了一根碧玉凤凰簪,将头发高高的挽起。
“贵妃娘娘是好福气的人。”宫女端了茶过来,高海月接到手里,品了品。“娘娘宫里的茶好香。”
“高姐姐若是喜欢,本宫命人包一些给姐姐送过去,姐姐难得到妹妹宫里来。”靳衍想了想,高海月来她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不曾想如今能够如此平静地坐下来说话。可是,这平静用了人命的牺牲换来的,死去了几条人命,折损了太多,历尽艰辛,当真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嫔妾就不客气了。”高海月不作过多虚伪的推辞,欣然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