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下,唐离哽咽失色,万千灯火,却无一盏为她而亮,从小到大的孤寂宛若魔咒般如影随形,仅有的温暖,仅有的念想如今也断了,再无光亮。
她失魂落魄,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明明努力撑住却忍不住,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圆滚滚落下,她胸口一阵绞痛,猛地抽搐。
“这位公子怎么了?需要在下帮忙吗?”她听到一声清亮的问候,暖如春风,很好听的声音,面前忽然出现了洁白的袍服,衣角暗绣精致草木纹,隐在衣角,袍服下的云履若隐若现,她抬起斑驳泪眼,视线迷糊,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看不清面前人的长相,只是觉得白如明镜,温润如光。
她摇头,抹抹泪,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抓起面具就要走,刚一起身,天旋地转失了方向,摇摇晃晃只得扶住阑干,头脑一阵晕眩,眼疼心更疼,好像针扎一般难受。
那人并未离去,看她泪流满面一张脸,从袖中掏出一抹手帕,礼貌地递到唐离面前,轻声道,“这是在下从未用过的,公子试用无妨,见公子身体有恙,可否需要帮忙?”
这声音文质彬彬,柔中带轻,唐离依旧摇摇头,不想麻烦他人,她迟疑了一下,接过白丝手帕,擦擦脸上的泪渍,向面前人道谢,“我自己回去便好,不劳烦了。”
她方才哭得太过用力,嗓子一时干哑,扁扁的沙哑的声音,一时间忘了掩藏,依旧是带了些稚嫩,那人一愣,定眼细细大量了一眼唐离,旋即尴尬地向她道歉,“抱歉,方才将姑娘错认成公子,实在有眼无珠。”
唐离摇摇头,她心太累太酸,分不出心来关心细枝末节,只随意擦擦脸,淡淡道,“弄脏了公子的手帕,我再赔你一块吧。”
那公子慌忙摇头,“不用,是在下自愿给姑娘的,怎么能让姑娘还呢?”
唐离眼下视线已经渐渐清晰,她看了面前瘦瘦高高的男子一眼,眉清目秀,风采妙绝,一身白衣不染凡尘,空谷临风,逸世凌虚,飘飘然若谪仙。
他有一双绝妙无暇的眼睛,黑白分明地望着她,双唇微开轻声道,“方才见姑娘直掩胸口,气喘心急,定是身体不舒服,这夜市上人来人往,若是姑娘独自前往只怕有风险,姑娘若要去哪里,何妨让在下送一程?”
他有意避开了方才唐离的泣极泪目的尴尬之境,只言她身体不适,言罢,双手作揖,谦谦拱手,自禀名姓,“在下白术,禹都白氏少子也,姑娘但可放心。”
唐离犹疑地思量一会儿,暗自忖度后终于点点头,她的确是身体不舒服,御医给她把脉时曾说她气脉不畅心结淤积,万万不能动情流泪,不然心脉不保周全。
她无意中握了握手中的丝帕,触感滑腻,一触摸便知是上等天蚕丝制,她不知晓这白姓世族,但凭面前人通身的如兰气质,足可以断定他所言非虚,便也放了心,给他指了指路,“我和朋友邹走散了,公子你只送一程便好,过了这条街,想必就能找到他们了。”
白术微微低头,眸若含笑,温和道,“好。”
二人同行,经过嘈杂乱哄哄的人流,白术刻意挡在唐离前,为她免去摩肩接踵的碰撞,无形中为她开了一条小路,她紧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莫名生出几分感动。
“糖葫芦哟,糖葫芦,祖传百年糖葫芦,禹都独此一家哟。”
前面的小摊阵阵哟呵,唐离和白术在摊前走过,唐离正为找女萝一筹莫展,忽然间白术一手拿了一支糖葫芦,温和问她,“这家店的糖葫芦算是禹都最正宗的了,姑娘要不要尝尝?”
唐离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正巧自己有些饿了,便轻手拿了一支,甜意在口中慢慢融化,像蜜一样填满了空洞,无形中淡淡缓解了四溢的悲伤,她点头,嘴角终于挤去几分笑意,“这糖葫芦真好吃,比起风满楼的还要更胜一筹。”
“风满楼?”白术一楞,旋即淡笑道,“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方才他自禀名姓时,透过她的反应他便已经猜出她并非本地人,若是禹都寻常女子,又怎会是此等冷漠态度?可她却尝过风满楼的糖葫芦,连他也不过吃过几次而已,如此待遇之人,在禹都少之又少,只怕是高官贵胄之女。
唐离安安静静地吃着糖葫芦,点点头,“我不是本地人,只是在禹都停留月余。”
她坦承相见,并没有撒谎,面前的人明明才初识却让她无比信任,他也因她坦诚的回复而安心,二人同时望着对方,白术对她默默一笑,如风般的笑容,恬淡舒适,宛若天边高冷飘渺的皎洁月光,非但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却带着温暖的气息,让人无比信赖。
见她瞬间只是呆呆望着自己,糖葫芦也不吃了,白术不由淡淡一笑,初见时她哭得梨花带雨时脸庞如同精美的瓷器,光滑瓷白,眼下被风一吹,细细看来轻透如雪,吹弹可破,皎洁无暇胜似月光,一双眼睛仿佛淬墨般空明澄澈,湖一般的温婉深沉,在好似工笔细描的眉毛下出神凝望,淡而疏其光,稍看片刻便恍然若失,难以自持。
他略带尴尬一笑,幸亏自己定力好,不然只怕深陷到这一双眸子里再难自拔,他并非是以貌取人,可这样倾国倾城惊为天人的美人,除了她,再无出其右。
唐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又低下头吃糖葫芦,喃喃着缓解一下气氛,“糖葫芦再不吃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