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宫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几个侍女看到来人后,皆是惶恐难安,战战兢兢行礼。
“殿下呢?”萧眠见前庭风叶乱舞,却不见半个人影,问道。
侍女忙回道,“方才太医来把过脉,殿下心情有些郁郁寡欢,便去了后庭。”
萧眠扬起下巴,皱皱眉,“哦?太医说说什么了?”
“奴婢没听清,但听殿下说还是老样子,近日天气转凉,体寒所致。”
“知道了,你退下吧。”萧眠摆摆手,侍女纷纷告退。他踱着步子来到后庭,山亭水榭,曲径通幽,一条画廊静静矗立着,后院种满了清一色的绿萼,此时还未盛开,绿叶油碧,鲜嫩翠滴的叶子错杂交织,映衬出蓬勃生气。
画廊旁种了几株凤尾竹,他微微眯眼,看到一个曼妙消瘦的身影掩映在斑驳交织的光影中,唐离闭眼沉睡,淡墨色襦裙宛若从画卷中流出一角,被风吹得飘飘如烟,好似烟罗。
她头发缓缓散开,发髻蓬松,披散在肩上,带了几分慵懒,全身无半点装饰,宛如映在画中一般,浓荫覆窗,人画俱绿。
她睡得很安静,睫毛随呼吸轻轻扑闪着,飘然如囧雪,洁白无暇的脸庞温腻如云轻如粉,不施粉黛,却清绝出尘。
萧眠看了一会儿,转而端详起这所她一贯深居浅出的后庭,蓊郁葱茏,大半被树木包拢着,非木衬宫殿,反倒是宫殿衬木,大有喧宾夺主之感。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中,有此般布置的,也就独独这永夜宫一所。别的,大多摆设带了点或是讨好君王或是炫耀的的心思,而这里,少了无谓的愿望,多了几分天真质朴。
他轻轻吸了口气,永夜宫的气流总是如此安宁祥和,正如它的主人一般。他忽然听到了微微的响动,眼梢一转,看到唐离细如蚊睫的睫羽动了动,继而睡眼惺忪张开眼,意识似乎有些不清,低低唤了声,“白术。”
他似笑非笑,饶有趣味道,“殿下醒了么?”
她乍惊,如梦初醒,“厂公,你怎么在这儿?”
“臣来给殿下送东西,今日有藩国侍者进谏,送来了上好的丝绸,圣上特意叮嘱臣送来,先任殿下挑选。”萧眠朗声道。
“茯苓谢过父皇。”唐离垂下眼,看到萧眠捧了一个漆盒,上面盛着几匹丝绸,她看了一眼,随意挑了一件,让侍女收好,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对侍女道,“把昨夜的那顶披风拿来。”
侍女恭恭敬敬取来,唐离递给萧眠,轻声道,“谢谢厂公好意,披风今日送还。”
“殿下客气了。”萧眠嘴角浅浅一笑,“殿下还记得那日禹都闲逛时殿下看上的玉簪么?今日臣便原物奉还罢。”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赠与唐离。
“不,那是厂公买下,自是归于厂公,唐离无缘插手。”唐离忙推脱道。
“若论缘分,当是殿下与它最深,臣万事总要靠边站的。”萧眠不动如山,笑道。
唐离实在不好推辞,见他眼神分外坚定,只好硬生生接下了,沉声道,“谢谢厂公的大礼。”
“谈及大礼,还要谢谢殿下亲自为臣向圣上请恩呢,殿下可真是解决了臣一个大麻烦。”他调侃道,见唐离咬着嘴角,似乎正是戳她痛处。
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头,对他惨淡笑了笑,默不作声“嗯”了一声。
二人交锋完毕,萧眠随即告退,唐离终于如释重负,正要松口气,一个侍女又是来禀报,“殿下,药煎好了,该喝药了。”
她当即眉头耸起,和缓道,“能等会喝吗?”
“可,御医说了,要趁热喝才有疗效啊。”侍女诚恳道。
彼时萧眠还未走远,只是听到了点滴风声,便忽然侧了侧头,他傲慢的声音旋即飘入耳中,“殿下可要按时服药,不然圣上知道了也会忧心的。”
唐离咬着小银牙,难得没有说出半句话,见他走远了,终于百般难受地服了药,五脏六腑苦的渗人,却又说不得什么。
等女萝和尚风夷回来了,唐离本想问问他们打算如何,却见二人争执不休起来,一路也不安生,她蹙眉,“怎么了叶兄?”
女萝脸色有些不淡定,没了以往的神采奕奕,反而多了几分凝重,她深吸一口气,“离妹,你知道你们宫里正传着一个谣言不?”
唐离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我们方才去藏经阁探路,中途听到几个宫女太监鬼鬼祟祟,说是宫中最近闹鬼了,总是半夜里鬼哭狼嚎的,而且会听到女人的哭声,依你看,此事为真为假?”尚风夷解释道。
“宫中一向是非多,难免人多口杂,不过这个谣言我是第一次听说。”唐离认真回道。
“这还不是谣言的全部。”女萝神色复杂,“不单是半夜有哭声,而且据他们所说宫中最近失踪了不少人,而且都是清一色宫女,乱坟岗同时多了许多女尸,面色模糊,辨不清是谁。”
唐离心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是真的么?”
女萝无奈摇摇头,“真假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打算去乱坟岗看看,验一下尸,你们宫中无辜死人,我总觉得和鬼尸脱不了干系,二者之间或许有联系。”
“叶兄,你难道不怕么?就是尸体,死人什么的。”唐离小声问道。
“得了吧,她不追着鬼尸跑就算好了,这么凶我还怕把尸体给吓活了呢。”尚风夷乐得在一旁说风凉话。
女萝横他一眼,“你是不是又牙痒痒啊,找揍是吧。”一面又向唐离解释,“我以前在慎刑司打交道惯了,没啥特殊感觉。”